三十三回 軍紀嚴嚇煞大侍衛 燈下黑悟出敵行蹤

  秋末冬初,青海高原上的西北風,帶著一股強勁的氣勢席卷而來,在大軍行轅的殿頂上嗚嗚作響,大將軍年羹堯又要殺人了!

  年羹堯是朝中出了名的屠夫和殺人魔王,他的軍法之嚴可以說是無與倫比的。今天就因為穆香阿等十名侍衛犯了“恃寵傲上,藐視營規,大鬧官廨,咆哮軍帳”這些“按律該斬”之罪,年羹堯豈能饒過他們?一聲令下:“拿酒來,斟上十碗,本帥要親自為他們送行!”

  軍士們擡著酒壇走了進來,就著帥案斟了十碗,放在十個已經嚇傻了的侍衛面前。年羹堯也自己端了一碗酒,順勢向桑成鼎遞了個眼色。桑成鼎會意,不言不語地走了出去。此刻的年羹堯突然換了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來到十個死囚身邊。他十分動情地說:“皇上差你們到這裏來,是讓你們一刀一槍地為自己掙功名,也為朝廷建立豐功偉績的,不是讓你們來送死的。穆香阿,我說句你不愛聽的話,我和你的父親是交往根深的。你做滿月、做百日,我都去過,還誇你將來一定會雛鳳清於卷風聲哪!可是,我怎麽也不敢相信,你現在卻死在了我的軍令下。唉,這,這是從哪裏說起,老天呀,你為什麽要這樣安排呢……”

  聽著年羹堯這些又親切、又無奈的話,穆香阿越想越覺得後悔。他悄悄地向四周一看,連一個熟悉的面孔都沒有。他的心緊張極了,端著酒碗的手,在不停的哆嗦著,酒全灑在身上了。他想來想去,只有哀求大將軍開恩這一招了,便用顫抖的聲音說:“大將軍,咱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冒犯了大將軍,如今我……我知錯了。懇請大將軍念在和家父的交情上,饒過我一次。我願意一刀一槍、死心塌地的為大將軍效命疆場……”

  “不不不,話不是這麽說的。”年羹堯的語氣更加平和溫厚,“穆香阿,你要知道,這裏是帥營虎帳啊。這不是小孩子玩過家家的地方,砸壞了東西,重新再來一次。我可以寬縱了你們,可是,別的人要是再出錯,我又該怎麽管?幾十萬大軍都是這樣,還能叫軍隊嗎?你安心地走吧,以後回到北京,我一定會親自到府上請罪的。哦,對了,你們剛進西官廨時,有沒有聽到那裏的軍校向你們宣講軍紀?”

  聽年羹堯這話音,好像他們又有了活路。只要沒人向他們宣講過軍紀,那麽,鬧事的責任就可由別人來承擔,可是,這十名侍衛心裏清楚,就是因為宣講軍紀他們不肯聽,先是一味地打鬧,又夾上冷嘲熱諷,事情才越鬧越大的。現在聽年羹堯這麽一問,他們還能說什麽呢?穆香阿吭吭哧哧地小聲說:“回大帥,宣講過了。”

  年羹堯的臉色突然又變得冷酷無情,他端起酒碗來一飲而盡,“啪”地摔碎在地下,背過身去似心有不忍又似痛下決心一樣,吩咐一聲:“把他們拖出去!”

  軍令一出,二十名軍校便撲了上來,兩人服侍一個,把十名犯紀的侍衛上了繩索,綁赴廳外廣場。不管他們如何求告,也不管他們怎樣掙紮,都已是死定了的人了。就在此時,號角悲涼,響徹天際,城裏城外都知道了這裏正在行刑殺人的消息。九爺允糖聽到了號角嗚咽之聲,又正好瞧見桑成鼎走了過來,一問之下,才知道事情的原委,他坐不住了。皇上派他和侍衛們一齊來這裏效力,可是,剛剛進門,十名侍衛一個不剩地全被砍了腦袋。皇上如果問起來,他可怎麽交代呀?事情緊急,晚一步這些侍衛就沒命了。他顧不得皇親的身份,貝勒的架子,連忙從書房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還大聲喊著:“刀下留人!”來到大帳前,允禟“啪”地一聲打下馬蹄袖來,唱名報進:“軍前效力九貝勒允禟請見年大將軍!”

  這一聲,喊得夠響亮的了,可是喊過好久卻沒聽見裏面有什麽反應。大帳內外,靜得可怕。允禟心裏直覺得一陣怦怦亂跳,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別的什麽原因,他的手心裏都攥出汗了。這時才聽年羹堯在裏邊說了一句:“請進!”

  此刻的允禟,架子不放也得放,他“紮”地答應一聲,趨前幾步,呵著腰走進大帳,跪下行了參見大禮,起身又打了個千。年羹堯穩坐受禮,心裏的得意就別提了。可是他轉念一想:假如此時此刻有個心懷異志的人,借著這個由頭參他一本,說他目無皇親,不講人臣之禮,他又將何以對之?便起身一揖說:“九爺,您這是怎麽了?往後您來大帳,不必報名行禮,年某不敢承受。來,給九爺設座!”

  允禟欠身小心地坐下說:“大將軍,允禟想替十名侍衛討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