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於右任(第4/4頁)

在大陸時,他捐建學校,捐建農場,賑災,扶貧,錢如流水一般出去,他眉頭都不皺一下。到台灣後,大家一開始的日子都不好過,很多人也會來找於右任借錢。於右任一般能借都借,也不催賬。

於右任曾有一箱欠條,在他的再三催促下,最後終於由家人一把火燒為灰燼。他的理由是:“防止我走了之後,子孫們再去討債。”

但他欠別人的賬單,卻是被小心翼翼地鎖在保險櫃裏的。

於右任向來視錢財為身外之物,清貧倒也罷了,關鍵是過得不開心。政治上,他繼續成為“監察院”的一個擺設,感情上,他和妻女隔海相望,不能團聚。

1962年的元旦,於右任在台灣“監察院”參加完一次活動後,感到身體不適,便在日記中寫下這樣一句話:“我百年後,願葬於玉山或阿裏山樹木多的高處,可以時時望大陸。我之故鄉,是中國大陸。”

兩年之後的1964年,於右任終於病倒,住進了榮民醫院(一開始住不起,是蔣經國來探視後,才安排住進去的)。9月的一天,於右任的老部下楊亮功去醫院看望他,於右任因為喉嚨發炎,無法發聲,只是向楊亮功伸出了三個手指。

楊亮功不解其意,一連說了幾個猜測,於右任都搖頭否定。楊亮功於是又拿來了紙和筆,但彼時的一代草聖,此時卻連一支筆都握不住了。

1964年11月10日晚上8點零8分,86歲的於右任與世長辭——因為沒有留下任何遺言,所以發生了本文開頭的那一幕。

關於於右任當初伸出的三個手指,大家又做出了諸多猜測。有人猜是有“三件後事”,有人猜是他放心不下外出留學的三公子,也有人猜是“三民主義”,但結合於右任生前的夙願,最後一個猜測讓大家覺得是最有可能的——

三個手指,是他希望歸葬大陸陜西省的故鄉三原縣。

按照於右任1962年寫下的那篇日記的期望,他被安葬在台北最高的大屯山上,人們還在海拔3997米的玉山頂峰,為他豎立起一座面向大陸的半身銅像(塑銅像的材料,都是台灣登山協會志願用人力背上去的)。

由於沒有遺囑,於右任在1962年元旦後沒幾天寫的一首詩,就被當作了他的遺囑。

那首詩,就是著名的《望大陸》:

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

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哭!

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

故鄉不可見兮,永不能忘!

天蒼蒼,野茫茫;

山之上,國有殤!

饅頭說

嚴格來說,於右任應該不能算“名士”。

因為中國傳統認知中的“名士”,是出名但不出仕的——於右任做了34年的“監察院長”。

但我又實在找不出適合形容於右任的詞:書法家?教育家?政治家?報人?這些都只能形容出他的一面。對了,於右任喜歡美食,還是著名的美食家。

鑒於他那個“監察院長”基本上也當得有名無實,所以我覺得還是用廣義上的“名士”來形容他,似乎更妥帖些。

說起名士,大家自然會想起魏晉風骨。魏晉名士有的,其實於右任都有:詩情、文才、書畫、生活趣味、高雅格調、純潔品性。但和魏晉名士的尚空談不同,於右任是腳踏實地的,他是“入世”的。

無論是辦報還是辦學,無論是做官還是做人,於右任都是盡心盡力,且竭盡所能。歸隱山林,縱酒高歌固然愜意且顯風度,但更讓人尊敬的,是懷一顆悲天憫人之心,盡己之力,為蒼生增一份福祉。

這也可能就是於右任的人格魅力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