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陣列潰亂(第2/4頁)

對英國人來說,當時的情況令人非常氣惱。英國蓋倫帆船總體上要比西班牙蓋倫帆船吃水更深,而加萊賽戰船遠比任何一方的蓋倫帆船吃水更淺。“聖洛倫索”號擱淺的地方太靠近海岸,以至於滯留身後的英國人無法用炮火摧毀敵船。為此霍華德派出一支由艦載艇組成的小型船隊,打算登船攻占“聖洛倫索”號,它們一會兒要與這艘加萊賽戰船展開猛烈對攻。“聖洛倫索”號傾側得太厲害,因此沒有一門火炮可以瞄準目標,但正是由於這一事實,這些火炮恰好為船員提供了庇護,讓舷側更加難以攀登。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艦載艇轉身從向海一側小心翼翼駛過“聖洛倫索”號——借助朝向陸地一側的側舷欄杆雖然更有利於攻占該船,然而此處的水太淺,很難繞到那一邊去——它們利用小型武器連續發起猛烈的進攻,但也遭到了同樣猛烈的回擊。圍繞登船發動的一連串嘗試未能起到決定性作用,他們被西班牙人的火力擊退,艇上開始出現傷員,甚至有人戰死。孰料就在此時,堂雨果·德·蒙卡達被一顆滑膛槍的子彈擊穿了頭顱,看到這一幕,遵照他的命令堅守崗位的士兵自忖前景渺茫,便終止了戰鬥,他們從朝向陸地一側較矮的圍欄那裏跳船,蹚水而行,掙紮著爬上岸去。英國水手則已經攀上了“聖洛倫索”號向海一側的圍欄,穿過了欄杆下的炮眼。

依據征服慣例和戰爭法,加萊賽戰船上的戰利品屬於這群英國人,加萊總督古爾丹也承認了這一點。每個人或舉或擡,船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很快就被洗劫一空。但是加萊總督提醒他們,船舶本身及其火炮、索具應當歸自己所有,當他察覺到這幫人不僅把自己的警告當耳邊風,還有意趁機劫掠,對圍聚在海灘上觀看戰鬥的加萊市民下手時,古爾丹下令城堡駐軍向英國人的小艇開炮。只有這樣才能迫使小艇的船員退回自己的母船,而甲板上的霍華德早就急不可耐地想要加入遠方的另一場海戰了。

讓一支強大的分隊枯等數個鐘頭而不能參加一場大戰,只是因為劫掠了一艘擱淺的戰船,這個原因看上去有些蹊蹺。但是應當記得,“聖洛倫索”號的級別令人驚嘆,她是這個級別的戰船中最強大的一艘,在海峽內的戰鬥中讓英國人吃了不少苦頭,因此霍華德在謹慎卻明智地考慮了自己的任務後感到,為她逗留是值得的,在棄她而去之前,要確保她永遠無法重歸戰鬥。返回的小艇向他作出了這方面的充分保證,絕不會有人能夠讓“聖洛倫索”號再一次回歸海面。事實也確實如此,“聖洛倫索”號日後果然躺在加萊城堡之下爛成了碎片。與此同時,霍華德下令轉舵,朝著火炮聲的方向趕去。

關於無敵艦隊在格拉沃利訥附近的最後一戰,正如此前發生在海峽內的諸多戰鬥一樣,我們只能捕捉局部的浮光片影。雙方艦隊中沒有一個人留下令人滿意的記錄,哪怕只是有關某一艘船的行動內容。海面上充斥著噪音、煙塵,眼前盡是險境、亂局,要在過短的時間裏完成過多事務,同時又很難辨認出他人的舉動,所有這些交織一處,足以淆惑視聽、擾亂心緒,更遑論其他的不利因素了——首先是我們早先曾提及的一則事實,即這場戰役的參與者中沒人能在領會新武器、新戰術的使用訣竅上達到要求,第二點則緣於周一的客觀環境,這是雙方頭一次在惡劣天氣下對戰,強風、怒浪和有限的能見度都讓戰況更加錯綜復雜。

然而另一些事似乎又是清晰的。到了早上,風向一定轉向了西南偏南,風力至多不過是強風罷了,又或者可能達到了疾風的程度。“聖馬丁”號以及陪伴左右的其他船只縱然只張起了較小的風帆,想必也正順風前進,穿越多佛海峽進入北海,“聖馬丁”號仍然殿後,“聖胡安”號和另外一到兩艘戰船則處在下風向。即使到了這一刻,梅迪納·西多尼亞還在惦記如何召回迷途的船只,想要將它們從危險的敦刻爾克海岸引向深水區。也許他打算讓流散到下風向的船只圍繞裏卡德的“聖胡安”號組隊,讓離自己更近的船只回到旗艦“聖馬丁”號周邊。不過沒有人提到過這些。無論如何,他北上的動向引發了英國人的尾隨,並且延後了戰鬥爆發的時間。

第一個點燃戰火的是弗朗西斯·德雷克的“復仇”號,這正是海軍大臣委派給他的任務。在英國人靠近的時候,西班牙旗艦搶風調向,在前方轉身將側舷炮亮給敵人,而後頂風停住,在隨後一段時間內,雙方都不主動發動攻擊,等待“復仇”號和“聖馬丁”號之間的距離不斷拉近。英國人這一回下定決心要讓每一發炮彈物有所值,西班牙人由於彈藥所剩無幾,也不得不力求每一發都擊中目標。故而,直至雙方來到“滑膛槍射程的一半距離”(100 碼?),“復仇”號才相繼發動船首炮和側舷炮,對於德雷克的攻擊,“聖馬丁”號也用雷霆般的炮擊報以回答。有可能正是在這一輪互射中,就像翁博蒂尼所說的,“復仇”號的船體被“各種型號的加農炮彈擊穿”。芬納和他的“無雙”號緊隨德雷克趕到,在他身後還有德雷克分隊的其他船只,每一艘都在就位之後立即發動側舷炮,同時也要承受遭到“聖馬丁”號回擊的風險。隨後全體分隊卻在指揮官德雷克的帶領下向東北方向進發,暫時消失在了所有存世文獻的空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