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勝利者(第3/10頁)

密西西比河西部的大草原漸漸被農民占據,這就意味著他們已經把印第安人趕走了(強行轉移),把以前根據早期法令移居來此的人趕走了,把印第安人賴以生存的牛群消滅了(全部屠殺)。這種趕盡殺絕的活動於1867年開始,也就是國會設置印第安保護區的那年。及至1883年,約1300萬印第安人被殺死。山區從未成為農業定居區,依舊是“勘探員和礦工”的邊疆,直到發現了稀有礦藏之後——大多是銀礦區——人們才蜂擁而至。所有礦區中礦藏量最大的是內華達州的康斯托克礦區(Comstock Lode,1859)。這個礦區20年的產值高達3億美元,造就了6個巨富、20個百萬富翁以及許許多多有錢人,他們所發的財雖然比不上前面兩者,但是依照當時的標準,那筆財富已經相當可觀了。後來礦挖盡了,關閉了,只剩下一座空蕩蕩的弗吉尼亞城,城裏住的都是些康沃爾人(Cornish)和愛爾蘭礦工,終日無所事事地在以前的工會大樓及歌劇院裏遊蕩。科羅拉多、愛達荷和蒙大拿也曾發生過人湧如潮的情況。[6] 但人口並未因此增加多少。科羅拉多在1870年只有不足4萬居民(科羅拉多在1876年升格為州)。

西南部基本上仍是以家畜為主,是牛仔之家。大群的牛——1865—1879年間約有400萬頭——從那裏趕往碼頭和火車站,然後西運,送到芝加哥的巨大屠宰場。這條運輸線使密蘇裏、堪薩斯和內布拉斯加的移居區[如阿比林(Abilene)和道奇城(Dodge City)]聲名遠揚,它們的名字將與千部左右的西部電影共存,直至今日,仍未被嚴厲、正直而且熱情無比的大草原農民所掩蓋。[7]

“蠻荒的西部”是一個神奇的謎,很難以現實主義的態度加以分析。關於它只有一個非常接近歷史準確性的事實,一個已成為一般常識的事實:即其持續的時間很短,全盛時期是在內戰和開礦結束、家畜業興旺的19世紀80年代之間。西部的蠻荒並非印第安人之過,除了在西南部最邊遠的地區外,印第安人已做好準備與白人和平相處。西南部的部落,例如阿帕契族(Apache,1871—1886)和(墨西哥的)雅基族(Yaqui,1875—1926),他們為了維護獨立、不受白人統治,而與白人打了幾個世紀之久。西部之所以蠻荒是由於制度的關系,或者說是由於美國缺乏有效的機制、缺少政府權威和法律。加拿大就沒有“蠻荒的西部”,加拿大的淘金潮也不像美國那樣雜亂無章,蘇族(Sioux)印第安人在加拿大生活得很平靜,而美國的蘇族人則和美國將軍卡士達(Custer,1829—1876)激戰,並擊敗卡士達,但最終仍被消滅。人們追求自由、渴望發財的夢想,使無政府狀態(或者換個中性說法:對武裝自立的強烈嗜好)更為變本加厲(是黃金把人們吸引到西部)。只要出了農業居住區,出了弗吉尼亞城,便看不到任何家庭。1870年的弗吉尼亞城,男女的比例是二點多比一,兒童只占10%。有人說取材於19世紀下半葉美國西部生活的西部電影,實際上降低了自由夢、黃金夢的品位,此話確實不假。電影裏的主人公經常是些亡命之徒和酒館槍手,例如“狂野的比爾”·希科克(Wild Bill Hickok)等,而不是加入工會當了礦工的移民。對希科克之流,人們能說出什麽好話呢?不過,我們也不應把自由夢、黃金夢理想化。他們的自由並不及於印第安人和華人(1870年,華人約占愛達荷人口的1/3)。在盛行種族主義的西南部——得克薩斯屬於1860—1861年間南部11個州組成的南部邦聯——所謂的自由也肯定不是對黑人而言。在我們認為是屬於“西部”的東西當中,從牛仔裝到“加利福尼亞習慣法”(後來成為美國山區行之有效的開礦法)[8] ,有許多是來自墨西哥,具有墨西哥血統的牛仔恐怕也超過任何一個集團的牛仔,然而自由卻不適用於墨西哥人。自由是貧窮白人的夢。貧窮白人希望用賭博、黃金和手槍來取代資產階級世界的私營企業。

如果說“西部開拓”不存在任何含混不清的問題,那麽美國內戰的性質和起因,卻會引起歷史學家無止境的爭論。爭論的焦點是南方奴隸社會的性質,以及南方是否有可能與朝氣蓬勃的資本主義北方和諧相處、共存共榮。南方究竟是不是奴隸社會呢?須知黑人在南方各地(除幾個小地方外)總是少數,他們不是在典型大種植園裏工作的奴隸,而是人數不多的幾個黑人在白人農場上勞動或是在白人家裏幫傭。毋庸否認,奴隸制度是南方社會的核心機制;我們也不能否認奴隸制度是南北方摩擦和關系破裂的主要原因。然而真正的問題是:為什麽南北沖突會導致1861年南方11個州脫離聯邦?為什麽會導致內戰?為什麽其結果不是達成某種共處的方案?雖然北方大多數人憎恨奴隸制度,但單單是好鬥的廢奴主義者畢竟沒有足夠的力量決定聯邦政策。不管商人自己有何看法,但北方資本主義大可先與奴隸制度的南方達成妥協,然後再去剝削南方,就像國際商界與南非“種族隔離政策”達成妥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