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編 近代史 第二十三章 清代的學術(第2/2頁)

清朝還有一位學者,很值得介紹的,那便是章學誠。章學誠對於漢、宋學都有批評。其批評,都可以說是切中其得失。而其最大的功績,尤在史學上。原來中國人在章氏以前,不甚知道“史”與“史材”的分別,又不甚明了史學的意義。於是(一)其作史,往往照著前人的格式,有的就有,無的就無,倒像填表格一樣;很少能自立門類,或刪除前人無用的門類的。(二)則去取之間,很難得當。當歷史讀,已經是汗牛充棟,讀不勝讀了;而當作保存史材看,則還是嫌其太少。章氏才發明保存史材和作史,是要分為兩事的。儲備史材,愈詳愈妙,作史則要斟酌一時代的情勢,以定去取的,不該死守前人的格式。這真是一個大發明。章氏雖然沒有作過史,然其借改良方志的體例,為豫備史材的方法,則是頗有成績的。

理學在清朝,無甚光彩。但其末造,能建立一番事功的曾國藩,卻是對於理學頗有功夫的,和國藩共事的人,如羅澤南等,於理學亦很能實踐。他們的成功,於理學可謂很有關系。這可見一派學問,只是其末流之弊,是要不得,至於真能得其精華的,其價值自在。

以上所說,都是清朝學術思想變遷的大概,足以代表一時代重要的思潮的。至於文學,在清朝比之前朝,可說無甚特色。注865稱為古文正宗的桐城派,不過是謹守唐、宋人的義法,無甚創造。其余模仿漢、魏、唐、宋的駢文……的人,也是如此。詩,稱為一代正宗的王士禎,是無甚才力的。後來的袁、趙、蔣,注866雖有才力,而風格不高。中葉後競尚宋詩,亦不能出江西派杵臼。詞,清初的浙派,尚沿元、明人輕佻(tiāo)之習。常州派繼起,頗能力追宋人的作風。但是詞曲,到清代,也漸成為過去之物。不但詞不能歌,就是曲也多數不能協律;至其末年,則耳目的嗜好,也漸變,皮黃盛而昆曲衰了。平民文學,倒也頗為發達。用語體以作平話、彈詞的很多。在當時,雖然視為小道,卻是現在平民文學所以興起的一個原因。書法,歷代本有南北兩派。南派所傳的為帖,北派所傳的為碑。自清初以前,書家都取法於帖。但是屢經翻刻,神氣不免走失。所以到清中葉時,而潛心碑版之風大盛。主持此論最力,且於作書之法,闡發得最為詳盡的,為包世臣。而一代書家,卓然得風氣之先的,則要推鄧完白。清代學術思想,都傾向於復古,在書法上亦是如此的。這也可見一種思潮正盛之時,人人受其鼓蕩而不自知了。

【注釋】

注860 見第三編第三十五章。

注861 如江永所編的《禮書綱目》,即系有志於繼續朱子的《儀禮經傳通解》的。

注862 前此分別今古文的,都不免泥定某部書為今文,某部書為古文,到廖平,才知道多數古書中,都不免兩派夾雜,提出幾種重要的學說做根據,逐一細加厘剔。所以從此以後,今古文的派別,分別得更精細了。此法並可利用之以看古人各家的學說,都易於明了其真相,並不限於治經。

注863 康有為學說的精髓,在《孔子改制考》一書。此書說古代世界,本是野蠻的;經子中所說高度文化的情形,都系孔子和其余諸子意圖改革,怕人家不信,所以托之於古,說古人已是如此。這話在考據上很成問題。但是能引誘人向前進取,不為已往的習俗制度所囿,在鼓舞人心、增加改革的勇氣上,實在是很有效力的。三世是《公羊春秋》之義,說孔子把春秋二百四十年之中,分為據亂、升平、太平三種世界,表示著三種治法。也是足以導人進取,而鼓舞其改革的勇氣的。

注864 桐城派中的方東樹,著《漢學商兌》一書,攻擊漢學家最烈。

注865 梁啟超說,見所撰《清代學術概論》。

注866 袁枚、趙翼、蔣士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