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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克利夫頓·丹尼爾完成了口授之後,裏夫小姐站起來,扭著漂亮的臀部,離開了房間。丹尼爾坐回到椅子上,揉揉眼睛,把他的有角質框的眼鏡塞進了他像皇冠一樣的長頭發裏。他會在4點鐘的新聞會議開始之前先抽出十分鐘,處理一下裏夫小姐留在他辦公桌上的一些紙條,有些是來自海外分社的電報,有些是這座大樓裏送來的備忘錄。《國家》(The Nation)雜志上有一篇稱贊他關於豬灣講演的社論的參閱件,還有一些愛挑剔的讀者的來信,其中一封來自小阿瑟·施萊辛格[注:小阿瑟·施萊辛格(Arthur Meier Schlesinger, Jr.,1917—2007),美國歷史學家、社會批評家、公共知識分子,曾任約翰·肯尼迪的特別助理。代表作有《美國民主黨史》《美國共和黨史》《傑克遜年代》《肯尼迪在白宮的1000天》,曾獲普利策獎、美國國家圖書獎等榮譽。],還有一封信來自差不多40年前就認識丹尼爾的沃思堡的一位女士。當時丹尼爾正在他父親在北卡羅來納州澤比倫的藥品雜貨店幹活。他也記得她,她叫黑茲爾·珀金斯。20年代她是澤比倫的美女之一。他一直認為,澤比倫這麽小的城鎮有許多非常漂亮的年輕女人。其中有梅爾巴·錢布利,一個藍眼睛、紅頭發的女人。他在高中時曾和她約會,並且在他上了教堂山大學[注:教堂山大學(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at Chapel Hill),北卡羅來納大學教堂山分校,簡稱UNC。成立於1789年12月,是全美最早的州立大學。]以後的一段時間裏繼續和她約會。還有薩迪·魯特,她是後來的,當時她遭遇了一次車禍,失去了一只眼睛。還有貝齊·安德森,他認為她是她們中最漂亮的,他經常惦念她過得怎麽樣。她和黑茲爾·珀金斯習慣坐在路邊的桌子旁,由他為她們提供服務。這是丹尼爾在藥品雜貨店的工作中最愉快的一件事——來回地走,跟人們打招呼,跟聚集在丹尼爾藥品雜貨店的姑娘們談話。這個藥品雜貨店不同於現在,當時是澤比倫社會生活的中心。副縣長和警長也經常在這裏閑蕩,像農民一樣談論煙草和棉花的價格,來訪的政治家們也會停下來跟人們握握手。藥品雜貨店的前面有一架鋼琴,一個黑人塔德·查維斯在不幹活或不去送貨時,通常在鋼琴上彈奏拉格泰姆音樂[注:拉格泰姆音樂(ragtime),一種源於美國黑人樂隊的早期爵士音樂。——譯者注],但他有時要和一台離鋼琴不遠的愛迪生留聲機相競爭,這台留聲機發出的大音量拼湊成了《在一個西班牙小鎮》的曲子。當時藥品雜貨店裏沒有收音機,所以年輕的克利夫頓·丹尼爾會偶爾地溜過大街到飼料庫後面去聽廣播新聞中的棒球比分,也正是在那裏,他記得聽到了林白跨越大西洋飛行的新聞。然而,他從來不敢在那裏待太長時間,因為藥品雜貨店很忙,如果他不在桌子邊伺候,他就要在裏面接聽求醫的電話,或者聽副縣長敘述一些地方吵架的事情。一天晚上,丹尼爾看到一個人進了藥品雜貨店,他的喉嚨被人割了個大口子。丹尼爾叫了醫生,也叫了《澤比倫記事》(Zebulon Record)的記者。

在他上高中的暑假裏,他給《澤比倫記事》送去了幾條新聞,一周掙了五美元。藥品雜貨店是一個幹凈的大房子,在那裏能聽到一些地方的傳聞和新聞,這是一個非常適合年輕記者的地方。他過完暑假回到高中上學後,繼續為《澤比倫記事》寫稿,報道學生活動和體育活動,雖然他本人從來不是運動員。從12歲時起,他的左耳開始有點聾。他纖細的身材並沒有因在浴室裏做體操而有所改變。一天早晨,他做體操時滑倒了,在浴盆上磕掉了一顆門牙,這導致一段時期內他不再從事體育文化項目。他企圖通過描述別人的活動,使他的報道發表,在報紙上看到自己的名字,來滿足自我。有時,在寫作關於一些地方新聞條目匯集的報道時,他會用一個帶有他的姓名首字母——ECD:代表埃爾伯特·克利夫頓·丹尼爾——的小計謀把每一條新聞分開,澤比倫的一些人認為這樣做有點過分了。

他們說,年輕的丹尼爾有某種做作的和不切實際的東西,在這個不拘禮節的城鎮裏能被他的禮貌所打動的人是很少的。他們很早就看出他形成了一種自我表現和一種似乎略微傲慢的舉止。但他認識的漂亮姑娘卻非常喜歡他,不僅喜歡他衣著幹凈和彬彬有禮,而且也喜歡他對老年人特別是對他父母的尊重。她們認為他是年級裏最帥的小夥子,並在1929年韋克隆高中的年鑒裏把他選為“最英俊者”。但這些姑娘覺得她們沒有機會和他在一起,從他那裏她們一無所獲。他的確沒有和她們攪在一起。他似乎在遙遠的地方有個大計劃——一個圓滑的鄉村小夥子想出人頭地。許多年後,他開始在《紐約時報》騰達起來並娶了瑪格麗特·杜魯門,一些澤比倫的人笑了,點頭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