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過眼雲煙說往事奎垣口述(第2/10頁)

奎:有名倒是也有名。反正我知道的,說我們家什麽的都有,好的壞的,捧的罵的,什麽都有。我祖父是哥兒四個,我祖父是增崇,仨弟弟是增德、增麟、增紱。哥兒四個不是一個母親。我祖父是一個人兒,那三個兄弟是一個母親,那哥兒仨是親的。我祖父行二,沒有老大。老大很早就沒了。二三四五。那會兒出名是增二老爺,以後出名的不是我父親,是我六叔。我四祖父中年早死,我五祖父也比較年輕就死了。

定:三祖父是增德?

奎:增德。增德屬於好佛的人,每天都念經,和雍和宮的喇嘛交往甚深,家常俗事都由六叔六嬸管理。他也做官,官比我祖父小。我們家是這樣,哥兒四個分家分了四份,怎麽分的我就不知道了。哥兒四個在北京就都是住在秦老胡同注254,由這兒到那兒半條胡同,一溜兒房挨著。

增崇像(察世怡提供)

定:《道鹹以來朝野雜記》上說你們家那房子是“庭宇多而不成局勢,蓋積漸而成者”。注255

奎:這都是事實。這房子不是一塊兒買的修好的,是一塊兒一塊兒後湊的,這就是那書上說的不成局勢。比較有格局點兒的是我三祖父住的地兒,三祖父住的地兒現在大夥兒一個勁兒說索家花園索家花園,實際上不是花園。注256那院兒是三卷的連房,我三祖父住正房東頭,我六叔住正房西側,廂房是我那八叔,還有我堂兄弟姐妹們。現在愣(“一定要”之意)標明是索家花園。要如果說花園,是那邊有一個大雜院,那也不是花園,要勉強說叫花園還說得過去,從前哪,那不是我祖父的時代了,可能還往上,曾祖高祖啊,那時候有一個大廳,有個石船,有個小河,從我一直就沒瞧見河,那就是都填了。從現在拆平的那院到船屋,門都用磚砌死了,通通走18號,就這一個號,分家以後才有19、20、21、22號,這是大概。綺園現在是35號。

定:綺園就是後來賣給包家的是吧?注257

奎:賣給人我知道,賣前是給宮內修鐘的和照相的西洋人暫住。後來賣給包家我不記得了。那不是一個太好的房子,就一個石船,有一點裙房,沒什麽的,包家如果是大角兒的話,不可能買我們這種不成格局的房啊。

秦老胡同35號大門,注意左邊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牌子,上面所寫的就是“綺園花園”(定宜莊攝於2006年)

定:他們家後來沒落了以後買的。

奎:那我就說不上來了。民國了,我六叔,就是我三祖父的兒子,在華比銀行做事,注258也不知怎麽就負責這賬房,也是股東,結果做一筆買賣賠了,破產了。後來就抵債還賬,就賣房,我祖父幫我六叔呢,就說我那房也給你們賣了還賬得了,所以老哥兒四個的房子就全賣了抵債了。賣給誰我現在說不清,有一段說是賣給馬連良了,是不是馬連良我也不知道。反正這一破產就全完了。後來我祖父在東邊又蓋了兩所房,一所就給了十一叔注259了。

定:你們家除了您這一支兒,還有別的支兒嗎?

奎:那幾支就完了。那幾支房賣了,等於破產了,不在這兒住了。十一叔原來在這兒,做買賣也賠了,解放後搬走了,搬到朝陽門小街,後來又搬走了,搬到和平裏去了。

定:您祖父增崇趕上辛亥革命了是吧?那他怎麽樣了呢?

奎:他沒怎麽樣,就辭官不做了,就回家來了。

定:那他都幹什麽呀?

奎:就在家,在天津一悶兒,等於是隱居了。就這個大夥兒也有說好的也有罵的,說好的就說我祖父是為國,很早就辭官了,辭官的時候清朝還有皇上呢。罵的呢,罵的是三家兒,我們家、那桐家,還有慶王家,說國難當頭這三家兒買了房子買了地到天津藏起來了(眾笑)。聽說原來天津地賤,後來漲的價。夏天到北京來,冬天搬到天津去。

定:清朝亡了以後您祖父還活著嗎?

奎:我二十了結婚了我祖父還活著呢。我出生的年代雖然是一個新舊交替的時代,但是舊習俗依然占上風,在大宅門中更是絲毫依舊,家中一切事也依然自然聽我祖父的,父親叔叔都無發言權。我父親就悉聽祖父指使。我祖父身體很好,一直自己辦理家事,一直到後來80多歲依然。例如走親戚,哪家有喜慶事,由祖父母決定誰去,是自己去還是叫我父親母親去。有堂客來往的,母親走之前也得先到公婆前告別,回來時也得匯報。此外經常要請安,晚上婆婆讓休息才可以回自己屋。所以有些人說滿人規矩太嚴,不願意把女兒嫁給滿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