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望歷史(第3/17頁)

那麽寫到這裏,是不是吃飽了撐的?不是。

鄧世昌殉國的故事,其實對我們而言,是一個教訓,因為我們可以看到《點石齋畫報》、李鴻章、《清史稿》等這些記錄歷史的責任人,沒有認真對待歷史,他們記錄歷史,不是從查實的證據入手,而是從道聽途說、第二手資料,甚至第三手資料入手,所以出現了“三人成虎”的現象。

致遠艦當年被救的水手不少,只要政府、史學家、學者當時對歷史認真負責,則鄧世昌殉國的真實過程,不難理清,而當時顯然沒有人認真去做這個事,結果到了現在,出現了至少六方證言不一致的現狀,恐怕回頭再要理清鄧世昌殉國的真相,似乎已經不太可能了。

這就是鄧世昌“按狗共沉”羅生門歷史敘述給我們的教訓,我想我們應該吸取這個教訓,在治史的過程中,一定要從原始資料、可靠證據出發,不道聽途說,不造謠,不傳謠,一定要實事求是,只有當我們做到這樣,我們才能留給子孫們一部準確的、真實的歷史,而不會再發生鄧世昌這樣的羅生門。

鄧世昌“抱狗共沉說”未必真實,但時過境遷,史料不足,而且史料不可靠,目前已經很難還原。但是如果我們能夠從中吸取“治史要認真”的教訓,那麽,前事至少可以成為後事之師。

魯迅和他的日本醫生

整個民國時期是西醫在中國開始流行的時期,在這一段時期裏,由於中國西醫醫生的高度稀缺,也由於各種不平等條約的保駕護航,導致了大量的日本醫生在中國行醫……也客觀地導致了一些醫療事故的發生。由於這些醫療事故的主治醫生是日本人,所以,日本醫生,就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1936年 10月 19日,魯迅因肺病病死,當時,魯迅的家屬並未對魯迅的死因提出異議和疑問。但是,多年之後,魯迅的親生兒子——周海嬰卻開始懷疑魯迅是被日本醫生以“故意拖延治療”的方式暗殺的。

我們聽聽,周海嬰是怎樣指控的:

“……自(1936年)6月以後,父親(魯迅)的疾病更令人擔憂了,六月末的這一天,他在自己的日記中追述說,自五日以後,日漸委頓,終至艱於起坐,(日記)遂不復記……可見他的病是相當嚴重了……10月 19日清晨……只見許媽眼睛發紅,但卻強抑著淚水,遲緩地對我說:‘你爸爸沒了……’我急促地奔向父親的房間,父親仍如過去清晨入睡一般躺在床上,那麽平靜……1949年 7月,叔叔周建人寫信給我的母親,說:‘魯迅死時,上海即有人懷疑是(日本人)須藤醫生所謀害或者延誤,記得您告訴我說老醫生(須藤)的治療經過與實際治療不符,這也是疑點之一,今您既然在上海,是否可以探查一下,須藤醫生是否仍在上海?’……1949年 10月,叔叔周建人在《人民日報》登報公開質疑須藤醫生的治療……叔叔周建人告訴我父親臨死前,確實肺病極重,美國醫生鄧肯檢查之後對我們說:‘病人(魯迅)的胸膜裏有積水,要馬上抽掉……至少可以活十年,否則活不過半年……’而須藤醫生則一口否定美國醫生的診斷,直到一個多月後才承認,才開始抽積水……叔叔(周建人)接著說:‘上邊這些話,是你爸爸媽媽親自講給我聽的,那時我和馮雪峰談過,但是他(魯迅)仍然贊成須藤醫生繼續看下去,而擱置了美國醫生的建議,結果半年之後,(魯迅)就去世了……魯迅死後,須藤醫生寫了一張治療經過,使用了何種藥物等,你母親(許廣平)說這份報告不符合當時治療的實際情況……’須藤醫生在我父親去世之後,再也沒有遇到過……當時叔叔對馮雪峰講,現在中日關系緊張,最好不要找須藤醫生看病了吧,馮雪峰當時猶豫了一下,說:‘還是叫他(須藤)看,大概不要緊吧……’我懷疑須藤是故意拖延父親的治療……”

(周海嬰的指控,出自於周海嬰著《魯迅與我七十年》,南海出版公司,2001年版,第 54~64頁。)

很顯然,周海嬰指控是日本醫生須藤五百三故意治死了魯迅。

讀者要注意一點:魯迅逝世時,周海嬰年僅七歲。他當時並不懂事,一切都是事後聽來的。

這份並非是唯一的指控書,周海嬰在多年之後,又寫了一篇名叫《魯迅之死疑案》的文章,廣泛發表在中國各媒體。在該文中,周海嬰說:

“……1936年春,宋慶齡、史沫特萊便介紹美國的肺病專家鄧肯醫生給魯迅看病。經過聽診、叩診之後,鄧肯醫生確診為肺結核病晚期,並提出了治療方案。之後,父親又去另外一個有拍片條件的醫院拍了一張 X光胸片,證實鄧肯醫生的診斷極其準確。然而須藤先生才在 3月 19日確定為系‘消耗性熱型’,做‘穿刺實驗’得微黃色透明液,檢查咳痰為結核菌陰性,也就是還沒有認為或懷疑肺結核晚期。三個月之後,6月 23日查出‘咳痰多結核菌陽性膿球’。在 X光片、結核菌陽性膿球確鑿無疑的情況下,須藤醫生才最後不得不確診為肺病晚期……日本須藤醫生和魯迅的醫患關系,是自 1934年 11月開始,親手接觸治療近乎兩年,達到百多次……魯迅終究因何而死,我堅信這樁‘疑案’終將會大白於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