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七(第3/9頁)

【原文】公乃自以為功,為三壇同。為壇於南方,北面,周公立焉。植璧秉珪,乃告太王、王季、文王。

【直解】功字,解做事字,指下請禱說。壇,是築土。,是除地。植,與置字同。秉,是執。珪、璧,皆禮神之器。史臣記周公既卻二公之蔔,乃自以為事,而請禱於先王,築土為三壇,除地而同為一。又別築一壇於三壇之南,向北為位,周公立焉。置璧於壇,執珪於手,乃陳詞以告太王、王季、文王,為武王請禱。蓋公以王室懿親,迫切求禱於三王,自信其必能感通,此所以任為己事也。

【原文】史乃冊,祝曰:“惟爾元孫某,遘厲虐疾。若爾三王,是有丕子之責於天,以旦代某之身。

【直解】史,是太史,即太祝之官。祝,如今祝版之類。凡告神,必以祝詞,書之於冊,故曰冊祝。元孫某,指武王,人臣不敢直指君之名,故曰某。遘,是遇。厲,是惡。虐,是暴。丕子,即元子,以大君為天之元子,故稱丕子。代字,解做替字。史臣說,武王有疾,周公既以身請禱,太祝乃讀其冊祝之辭曰:“惟爾太王、王季、文王的元孫某,遇惡厲暴虐之疾,勢甚危急。然元孫某,乃是承宗祀,繼王業,為天的元子,若爾三王之靈,當任保護元子的責任於上帝之前,不當卒令其死。如謂其疾果不可捄,則願以旦代替元孫之身,不可使之遂罹於大故也。”蓋是時王業初定,使武王即歿,則宗社傾危,人心搖動,國事大有可虞。故公之禱,非特以弟為兄,以臣為君,乃為生靈社稷之計,故不覺情詞之迫切至於如此也。

【原文】“予仁若考,能多材多藝,能事鬼神。乃元孫不若旦多材多藝,不能事鬼神。

【直解】仁,是愛。若,是順。材,是材幹。藝,是藝能。周公祝辭又說:“我有仁愛之性,能承順祖考,又多材幹,多藝能,可備役使,能服事鬼神。乃元孫之材幹藝能,都不如旦,不堪役使之任,不能服事鬼神。今必要得一人服事左右,則莫若恥此材藝兼備,能事鬼神之旦,不必用元孫也。”此蓋周公必欲代武王之死,至情篤切,故為是言。非是鬼神於冥冥之中,真個要人來服事,亦非周公矜己之能,而貶其兄之不能也。

【原文】“乃命於帝庭,敷佑四方。用能定爾子孫於下地,四方之民,罔不祗畏。嗚呼!無墜天之降寶命,我先王亦永有依歸!

【直解】敷,是布。佑,是助。定字,解做安字。下地,猶言天下。寶命,是重大的天命。先王,指三王之祖考,後稷之屬也。周公祝辭說:“元孫雖無材藝,不能服事鬼神,卻受命於上帝之庭,作君作師,布其德教,以佑助四方之民。用能培植基本,安定汝三王子孫於下地,使本支百世,藉其余休。以君師天下,四方之民,莫不奉法守令,而祗敬畏服之。是元孫一身,近為當時所依賴,遠為子孫所恁藉,若卒有不諱,則天下後世,將何所依乎?”又嘆息說:“元孫之責任重大如此,我三王決當默佑而保護之,使其永固王業,不至墜失了上天所降的寶命。則我周先王後稷以來的宗祀,亦永有所賴以血食於無窮矣。三王縱無意於爾元孫,寧能無意於先王之宗祀乎?”周公請禱之詞,至此益懇切矣。

【原文】“今我即命於元龜,爾之許我,我其以璧與珪歸俟爾命。爾不許我,我乃屏璧與珪。”

【直解】即字,解做就字。爾,指三王。屏,是藏。周公祝辭又說:“我請身代元孫之死,未知爾三王在天之靈,許我與否。今我就請命於元龜,以觀其兆之吉兇。若得吉兆,是三王許我以保護元孫,有不墜寶命,念及宗祀之心,我其以所置之璧,所秉之珪,歸待爾保安元孫之命。若爾不許我以保護,則天命將墜,宗祀無依,我乃屏藏其璧與珪,欲事神不可得已。蓋元孫不存,則周業必墜,宗祀不保,此旦必願以身代也。”

【原文】乃蔔三龜,一習吉。啟籥見書,乃並是吉。

【直解】三龜,是三人齊蔔。習,是重。籥,是開藏的管籥。書,即占蔔之書,藏於金縢之匱者。周公祝告既畢,乃命三人同蔔,以相參考。而三龜之兆,皆重以吉告。又以管籥開金縢之匱,取其所藏占書觀之,那占書上都說這是吉兆。則保佑元孫之命,三王已默許於冥冥之中矣。此周公孝誠所感也。

【原文】公曰:“體,王其罔害。予小子新命於三王,惟永終是圖。茲攸俟,能念予一人。”

【直解】體,是蔔龜的形象。永終,譬如說久後一般。圖,是謀。武王安,則宗社子孫亦有依歸,正是長遠之計,所以說永終是圖。俟,是待。周公既得吉蔔,乃自幸說道:“我觀龜蔔的形體,有吉無兇,王之疾必然無害。蓋我新受命於三王,惟以久後子孫為計,而許我以保佑元孫矣。我今只等待三王能念我元孫一人而使之安寧,則吾請代之初願畢矣。”周公深致喜慰之詞,蓋忠誠所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