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惡俗的日常事物(第3/26頁)

”或“炮制”而成。最後,在漫長的菜單的盡頭,你將讀到“我們的甜點將由您的侍者為您一一展示”。即便某種甜點被列在菜單上,也絕不只是簡單地羅列,而是用對惡俗廣告撰寫人而言十分親切的措辭歌頌出來:

在 Anglais 奶油制成的金色池塘上,漂著一個深色的寶箱,內裝塊狀白巧克力慕斯和用新鮮水果做的珠寶,池塘上還零星點綴著碎榛子仁和鮮紅的覆盆子。

(在惡俗餐館裏,肯定沒有哪個食客敢冒著丟臉的風險問“Anglais 奶油是什麽”,或冒著被毒打的風險告訴餐館領班“Anglais是對Anglaise10的文盲式惡俗說法。”)

正如以上的例子所表明的,這類菜單想當然地以為顧客都是十足的白癡,因為惡俗是不可能在知識或勇氣面前趾高氣揚的。最著名的經典菜肴都是餐館為惡俗的食客精心準備的(這個遊戲需要雙方一起玩),於是各式各樣招攬生意的修飾詞和名詞就都被用上了,這類詞同樣適用於惡俗的抒情詩和廣告。我從一份菜單上摘錄了一些詞,比如“雅致的”、“精美的”、“奶油般柔滑的”、“芳香的”、“藝術的”、“芬芳的”,還有“三只煮好的粉紅色對蝦愉快地舞動著,穿過甜檸檬汁做的清淡調味汁”。這類惡俗的語言極其巧妙地欺騙了毫無想象力、無知和輕信的人。事實上,這類菜肴是那些精明狡詐、毫無才華和信譽的廚子們無須刻意準備就能大量制造的東西。日益風行的做法是:餐館從某個便利的餐廳食品供應商那兒大量采購完全加工好的冷凍主菜,然後由某個戴著花哨的無邊廚師帽(見“惡俗物品”)的人用廚房的微波爐迅速熱好。這個人與其說是廚師,不如說是一個機械工。這類餐館的虛偽之處在於,他們在這麽做的同時,還要讓顧客以為這些菜是廚師們在餐廳後面真誠友好的廚房裏充滿愛心地做出來的。惡俗餐館的菜單內容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哪些食物便於冷凍,比如去頭龍蝦和胡蘿蔔蛋糕,而不看哪些食物比較好吃。即便對自己的政治地位和社會地位自以為是的餐館、少數族群餐館,以及其他類型的餐館,做法也一樣,只要有人需要,他們甚至可以提供盲文菜單。

與熟練的、手法敏捷的騙子給毫無防備的人塞名片的做法如出一轍,一個老道的菜單設計者也能通過設計、布局和排印等視覺藝術手段塞給天真的顧客一道特定的菜(通常是原料廉價、制作簡單但利潤很高的菜)。只要就餐館裏最令人討厭的菜寫上一大堆字,他們就能創造這道菜的暢銷奇跡。許多餐館私底下承認,他們能引導不幸的顧客選擇菜單上的第一道或最後一道主菜,這兩個位置放的往往是他們處理的東西。考慮到勞動力成本,有經驗的餐館經理發現,除非提高菜價,否則精細的擺盤很不劃算。最近,一位經理解釋了把烤羊排從菜單上砍掉的原因。這道菜仍然很受歡迎,但他發現擺盤的人擺這道菜得花“一分多鐘”。

悲慘的是,只有當你在餐館中坐下來,決定在那兒就餐之後,你才會發現惡俗的信號俯拾皆是,比如現場烹調、在菜肴上澆酒點火、火焰冰淇淋,等等。最近有一段並非譏諷的文字出現在一份惡俗報紙的餐館版塊上:

曾幾何時,現場烹調是酒店和餐館的領班、總管甚至侍者的專有藝術。今天,我們卻越來越難找到這種特色餐館了。

這些字應該出現在“謝天謝地”版塊,而不是餐館版塊。正如運動員上場比賽前應該在更衣室更衣,女演員應該在舞台幕布後化妝一樣,做菜也應該在廚房進行。垃圾食品和外賣食品都好過滿餐廳令人眼花繚亂的惡俗火焰。一貫敏銳的埃達·路易斯·赫克斯特布爾11觀察到:“在美國,鐘擺總是由廉價的方便擺向廉價的做作,比如快餐和愚蠢的餐廳火焰菜之間就沒有任何區別。”

惡俗餐館還有一個信號,遺憾的是你要等到自投羅網之後才能察覺。這個信號就是菜肴的“漂亮擺盤”,就像很有必要一樣,每盤菜都必須模仿一幅畫——通常是惡俗的抽象畫,有時也會模仿多愁善感的陸地畫或海景畫。在真正頂尖的惡俗場所,視覺表現占絕對的主導地位。在這種地方吃飯,你會得到這樣的印象:這頓飯滿足的器官,是你的眼睛而不是嘴巴。與赫克斯特布爾一樣,湯姆·沃爾夫12對於惡俗也有犀利的眼光,我們應該將對惡俗擺盤裝飾最成功的批判之一歸功於他。在湯姆·沃爾夫的小說《虛榮的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