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醉夢之期(第5/6頁)

神宗以有所私於鄭貴妃,遂以請豫教元子為罪,以致元子長而失學。

二十一年正月,帝手詔王錫爵,欲待嫡子,令元子與兩弟且並封為王。錫爵奉詔擬旨,舉朝大嘩,事得寢,而錫爵名大損。二十二年二月。皇長子始出閣講學。二十八年十月,給事中王德完復以請立儲,廷杖除名。至二十九年,皇長子年二十,冊立冠婚並行,臨時復令改期。閣臣封還諭旨力爭,以十月己卯立皇長子常洛為皇太子。而封鄭貴妃子常洵為福王,婚費邸第,十倍常制。嗣是福王不之國,而奪嫡之疑時起。三十一年,有妖書之獄。

先是刑部侍郎呂坤撰《閨範圖說》,太監陳矩購人禁中,帝賜鄭貴妃,妃重刻之。二十六年秋,或撰《閨範圖說跋》,名曰《憂危站議》。其文托朱東吉為問答,東吉者,東朝也,以呂坤曾有憂危一疏,因借以諷。言坤書首載明德馬後,由宮人進位中宮,意以重妃。而妃之刊刻,實借為奪嫡地。妃兄國泰,以給事中戴士衡嘗糾坤,全椒知縣樊玉衡並糾貴妃,疑出二人手,言於帝。帝重謫二人,事遂寢。至三十一年冬十一月,復出《續憂危站議》,朱賡於寓門外獲之,其詞假鄭福成為問答,謂鄭氏子福王當成也。略言帝立東宮,出於不得已,他日必當更易。其用朱賡為內閣者,賡更同音,寓更易之意。詞極詭妄,時謂妖書。帝敕有司大索奸人,沈一貫與郭正域、沈鯉相嫌,欲因是陷之,遂興大獄。東廠又捕獲妖人皦生光。其它告訐紛起,鋃鐺旁午,都城人人自危。一貫與其黨欲自所獲諸人引正域以及鯉,卒不能得。而太子亦有言,謂:“何為欲殺我好講官?”正域為太子出閣時講官。諸人懼,乃歸獄皦生光,磔之。

嗣是又十年,福王仍不之國,洛陽邸第以二十八萬造成。廷臣請王之國者數十百奏,不報。四十一年春,復交章請,葉向高、孫慎行爭尤力。帝始以明春為期,已復傳旨莊田非四萬頃不可。向高因言:“《會典》載親王祿米萬石,養贍名目已是添設。各直省田土,大郡方有四萬頃,少者止一二萬。祖宗以來,封國不少,使親王各割一大郡,天下田土已盡,非但百姓無田,朝廷亦無田矣。況聖子神孫源源未已乎?列聖遵守家法,豈無愛子?祖制不敢逾越,必如是而後萬世可常行耳。福王所陳,不過引景府潞府事例,潞府就封時廢府田地尚多,未嘗括及民間。今田地已盡,而租銀之人已過潞府,何更求多?至景府久不之國,皇考在裕邸常懷危疑,其後皇祖斷然遣之,人心始安。景府屢請楚地,幾至激變,當時皆譏皇祖過寵,非以愛之。景王封四年而薨,無子國除。亦前事之鑒也。”

景恭王載圳,世宗第四子。潞筒王翊镠,穆宗第四子,即帝同母弟。初居京邸,王店王莊遍畿內,比之藩,悉以還官,遂以內臣司之,皇店皇莊,自此益侈。嘉靖以後,天子與民爭利,皆亡國之象。《潞王傳》:“明初親王歲祿外,量紿草場牧地,間有以廢壤河灘請者,多不及千頃。部臣得執奏,不盡從也。景王就藩時,楚地曠,多閑田,詔悉予之。景藩除,潞得景故籍田,多至四萬頃。部臣無以難。至福王之國,版籍更定,民力益絀,尺寸皆奪之民間,海內騷然。論者推原事始,頗以翊镠為口實。”凡此即葉向高之所雲也。祖宗時之閑田,本留以贍軍,實亦無所謂閑,但不直接奪之民耳。閑田既盡,乃復奪民,益思明祖創制之宏大,子孫日失其本意,猶久而後不支。國之興亡,要以民之有無生計為斷,此萬世所可鑒也。

向高等又言:“福王莊田必足四萬頃,則之國無日。王疏以祖制為言,臣不知所引祖制何指,惟景府以寵愛逾分致壞祖制,奈何尤而效之?今河南、山東撫按官搜括已盡,恐奸徙以投獻為名,挾仇報怨,中州、齊、楚間,稍有土地者不安其生,天下從此多事矣。”又言:“東宮輟講八年,且不奉天顏者久;而福王一日兩見,以故不能無疑。”會錦衣百戶王曰乾與人相告訐,人皇城放炮上疏,訐鄭貴妃內侍姜嚴山等用厭勝術,詛皇太後、皇太子,欲擁立福王。帝震怒。向高請別治奸人罪,而速定福王之國期。帝納其言。貴妃又請留福王慶太後壽,太後曰:“吾潞王亦可來祝壽乎?”妃乃不敢言。四十二年二月,福王之國,歷年稅使礦使所進珍羨,悉以資之,押運劉孝,自虞城至洛陽,到處挾索,橫逞殺人,撫按以聞,悉置不問。莊田則群臣請減,帝諭以王意奏辭,減半給二萬頃,中州腴土不足,以山東、湖廣田益之。王復乞故大學士張居正所沒產,及江都至太平沿江荻洲雜稅,並四川鹽井榷茶銀以自益。伴讀承奉等官,假履畝為名,乘傳出河南北、齊、楚間,所至騷動。山東、河南、湖廣撫按臣各疏言:“王府賜地,照《會典》應令地方官每畝征銀三分,王府遣人關領,不便自行勘丈管業。”並言中使諸人不法狀。俱不報。後湖廣田不足,又減一千頃,實給一萬九千頃。王又請淮鹽千三百引,設店洛陽,與民市。中使至淮揚支鹽,乾沒要求輒數倍。中州舊食河東鹽,以改食淮揚鹽故,非王肆所出不得鬻,河東引遏不行,邊餉由此絀。葉向高言以藩國之尊,下侵商賈之事,差官支取,滋夾帶之奸;定價貿易,無兩平之理。由是河東虧課,豫民食貴,公私交困,廷臣先後請停丈田、開市二事。俱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