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革命的不寬容(第2/3頁)

從那時開始,各種角色就反轉過來。法國人民的代表為這個前途不可限量的國家制訂了憲法,要求教士們不管具有什麽信仰,都必須宣誓忠於這個新政體,就像他們的同胞——教師、郵局員、燈塔看守人和海關官員一樣,要把自己嚴格地看成國民的公仆。

教皇庇護六世反對這樣做。他們認為新憲法對教士的規定直接踐踏了公元1516年法國和羅馬教廷簽署的各項正式協議。但是議會沒有時間考慮先例或條約這類微不足道的小事。教士要麽宣誓效忠新憲法,要麽退職,饑餓而死。一些主教和教士接受了這個看來是不可避免的命運。他們把手指交叉在一起,履行了宣誓的程序。但是絕大多數教士是虔誠的,他們拒絕發假誓。他們已經迫害了胡格諾教派許多年,現在他們又效仿胡格諾派,開始在荒廢了的馬廄裏做彌撒;在豬窩裏交流思想、共享聖餐;在鄉下的樹籬後面布道,並且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秘密到他們以前的教民家裏進行拜訪。

通常情況下,他們比新教徒在類似的情境下過的生活好得多,因為法國的秩序已經亂作一團,就連對付憲法的敵人,也只能勉強采取一些敷衍了事的措施。由於這些出色的教士們——一般稱他們是拒絕宣誓的倔強分子——似乎沒有人想冒上斷頭台的危險,所以很快就壯著膽子要求官方承認自己是“可以被容忍的教派”,並要求享有特權,而在過去的3個世紀中,也正是這種人頑固地拒絕把這些特權交給自己的同胞加爾文教徒。

革命的寬容之處

我們如今處在沒有這方面風險的公元1925年來回顧那個年代,難免感到它既冷酷又滑稽。但是官方當時並沒有就他們的要求采取明確的措施,因為極端的激進分子已經徹底控制了國民議會。由於法庭的背信棄義,加上國王陛下昏聵地與外國結盟,結果在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裏就引起了從比利時海岸到地中海海岸的驚慌。它導致了從公元1792年9月2日至7日的一系列屠殺。

從那一刻起,這場革命注定要墮落成恐怖統治。

饑腸轆轆的百姓開始懷疑自己的領袖正在搞一個大陰謀,要把國家出賣給敵人,這時哲學家們試圖通過漸進的方式取得成果的努力便成為了泡影。下面發生的劇變在歷史中並不足為奇。在如此巨大的危機之中,處理政務的權力很容易落在殘酷無情的人手中,認真學習歷史的學者都很熟悉這一事實。但是這出戲的主要演員居然是個一本正經的人,一個楷模,一個純粹美德的化身,這的確出人意料。

等法國開始明白了新主人的真實本性,已經為時過晚了,這就好比是在協和廣場的絞架上白費唇舌說一陣過時的警告一樣。

到此為止,我們從政治、經濟和社會組織這幾個角度探討了法國大革命,但是只有等歷史學家變成了心理學家,或者心理學家變成了歷史學家,才能真正解釋或理解那些在極度痛苦中決定民族命運的黑暗力量。

有些人認為是愉快和光明統治著世界。有些人則認為人類只推崇一個東西:專橫的力量。從現在起幾百年後,我們或許能在這二者之間作出一個選擇。然而有一點似乎是肯定的,法國大革命是所有社會學的試驗中最偉大的,它是暴力的神化。

一些人想通過理性建起一個更人性化的世界,但他們不是自然死亡,就是被那些他們原本想給予榮譽的一幫人處死。隨著伏爾泰、狄德羅、杜爾哥、孔多塞這些人的消逝,新至善論的無知信徒變成了國家命運的有爭議的主人,他們把這項崇高的使命弄得亂七八糟。

在他們統治的第一階段,勝利掌握在宗教的敵人手裏,這些人出於某些原因,憎恨基督教的種種象征。他們在往昔教士專權的日子裏默默地忍受了深重的災難,一看到教士穿的黑色長袍就憤怒不已;一嗅到香火的氣味,就會勾起早已忘卻的狂怒,致使臉色發白。還有些人認為可以借助數學和化學來反對上帝的存在。於是,他們聯合起來,著手摧毀教會和它的作品。這是件毫無希望的事,充其量是一場徒勞無功之舉,卻是革命心理的特點之一。正常的變成了不正常的,不可能的事變成了每天發生的事。於是,一紙國民政府的法律公文就廢除了基督的舊歷,廢除了萬聖節、聖誕節和復活節,取消了星期和月份,重新將一年劃分為十天一段,每十天有一個非基督徒的休息日。接著,一張廢除崇拜上帝的聲明,使世界失去了主心骨。

但這段時間並不長。

在空蕩蕩的雅各賓俱樂部裏,無論如何滔滔不絕地做著各種解釋和辯解,這種虛空的主張還是得不到大多數公民的認可。他們連兩個星期都沒忍耐得了。舊神滿足不了群眾的要求,那為什麽不效仿摩西和穆罕默德,創造出一個符合時代要求的新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