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洗牌 走向世界(第2/3頁)

因此,阿拉伯人堪稱溫和的征服者。他們擴張,但沒有破壞;占領,但沒有迫害。他們的統治比拜占庭帝國和波斯薩珊王朝的苛政更容易讓人忍受,結果是許多地區的基督徒在穆斯林軍團到來時放棄抵抗。因為他們早就得知,伊斯蘭旗下敘利亞的同教派兄弟比自己過得更好。[18]

這就是教訓。

教訓讓人成熟。伊斯蘭教之所以蓬勃發展,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有基督教在前面蹚路。我們知道,伊斯蘭教和基督教一樣,源頭都在猶太教,而猶太教是既苛嚴又高貴的。唯其高貴,所以苛嚴;唯其苛嚴,所以高貴。這才會對教徒的生活作出那麽多的明確規定,而且那些名目繁多的清規戒律都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保持民族和信仰的純潔性。[19]

這種高貴感和純潔性,使猶太人在地中海文明圈裏成為特立獨行的異類。要知道,把宗教當作藝術的希臘人決不道貌岸然。只要好玩和開心,他們並不在乎傷風敗俗。打個比方說,猶太人就像佛教的律師,希臘人則有點像禪師。

對希臘文明亦步亦趨的羅馬人也一樣。

因此,當基督教作為猶太教的一個分支獨立出來,尤其是大量外邦人皈依時,就面臨一個難題:還要不要一絲不苟地堅持和延續猶太教的儀軌?比如,要不要割去新教徒陰莖的包皮?猶太人是要的,因為那是與上帝立約的證據。何況猶太人的想法跟我們並不相同。物以稀為貴。未能成為世界宗教在我們看來是個遺憾,他們卻沒準引以為豪。[20]

決心革故鼎新的基督教卻不能這樣想問題。相反,新宗教必須在信仰體系、教徒來源和生活方式三個方面都與老大哥畫清界限。最後,占上風的意見認為,基督的犧牲和愛已經把我們從戒律中解放出來。新宗教不再是猶太人的,而是所有人的。與上帝簽約的技術性問題也不難解決,那就是用誰都可以接受的洗禮替代讓成年男子難堪的割禮。[21]

寬容才能壯大,改革才有前途,這就是結論。

基督教邁出了走向世界的關鍵一步,卻又陷入了異端與正統的長期紛爭。如前所述,正是諸如基督究竟只有一性還是二性之類的爭端,把帝國和教會都拖入了泥潭。結果是基督教文明圈自毀長城,阿拉伯穆斯林乘虛而入,異端教派陣前倒戈,西部東部分道揚鑣,想想真是何苦!

伊斯蘭教就要簡單得多。首先,他們明確宣布穆罕默德是人不是神,也不是神之子,這就沒什麽可爭。其次,他們也沒有特選觀念,而是代之以安拉的普慈和特慈,即拉赫曼和拉希姆。拉希姆(特慈)就是在後世對穆斯林中的信仰堅定者和生前行善者獨賜恩惠,拉赫曼(普慈)則是在今世對所有人都普施仁慈。普施仁慈就大公無私,獨賜恩惠就賞罰分明。既有特殊性,又有普遍性,而且簡單明了。[22]

簡單是最接近真理的,簡單也是最容易實行的。希臘的科學,中國的禪宗,都得益於簡單。但,佛教、基督教和伊斯蘭教成為世界宗教,中華文明成為世界文明,又沒有那麽簡單。至少,與政治的關系就是問題。

[13]對此,(美國)羅賓·多克《伊斯蘭世界帝國》的表述是:公元632年到1258年之間,伊斯蘭帝國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有著最先進的文化。在建立後不到百年的時間裏,它就從一個沙漠部落結成的松散聯盟,成長為世界歷史上最大的帝國。其在全球的勢力範圍之廣,無任何一個古代的帝國可比。(美國)斯塔夫裏阿諾斯《全球通史》亦稱,在初期擴張和晚期擴張階段,穆斯林先後將地中海和印度洋變成了自己的內湖。

[14](法國)費爾南·布羅代爾《文明史綱》即稱:土耳其浴(hammams)事實上是古羅馬浴的殘存,阿拉伯征服者把這種洗浴方式帶到了波斯和其他地方。

[15]見金宜久主編《伊斯蘭教文化150問》。

[16]請參看金宜久主編《伊斯蘭教》,(美國)斯塔夫裏阿諾斯《全球通史》,美國時代生活公司《全球通史·伊斯蘭的腳步》。

[17]請參看(美國)羅賓·多克《伊斯蘭世界帝國》,(美國)斯塔夫裏阿諾斯《全球通史》,(澳大利亞)約翰·赫斯特《極簡歐洲史》。

[18]請參看金宜久主編《伊斯蘭教文化150問》,美國時代生活公司《全球通史·伊斯蘭的腳步》。

[19]猶太教有兩大特點,一是封閉性極強,二是道德感極濃。他們最為看重的摩西十誡其實是道德法規的總綱,生活中的實施細則更是名目繁多,從飲食起居到接人待物都有不厭其煩的明確要求和清規戒律,比如吃餅時不能用刀切,只能用手掰,等等。可以說,猶太人是最守規矩的。非如此,不能成為上帝的選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