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老北京的風情和韻味

一提起老北京,人們腦中就會浮現出前門城樓下的駱駝隊,熙熙攘攘的天橋,一條條胡同以及胡同裏的叫賣聲,四合院裏的春夏秋冬,豆腐腦、炒肝兒、豆汁兒等各種小吃,相聲、大鼓、單弦等各種京腔京韻的演唱……種種圖景,構成了一曲漸漸遠去的古老的歌。

老北京的飲食風味

很多人說,老北京最令人經久難忘的,是它的飲食風味。這是一種最平常、最親切、最具有地方特色的文化。

北京城裏有名的全聚德烤鴨店開業於同治五年。創業人叫楊全仁。他請來了一位清宮禦膳房的有名廚師,創制了與傳統的燜爐烤鴨不同的掛爐烤鴨。全聚德的全鴨席是用鴨為原料做成的各種冷盤、熱炒、湯菜組成的宴席。

以經營涮羊肉而著稱的東來順是一家清真飯館。創辦人叫丁德山。東來順的涮羊肉選料精、加工細、佐料全,同時,還經營羊肉餡兒餅、羊雜碎湯、烙餅、米粥、餃子等大眾化食品,受到各階層顧客的歡迎。

北京的紅墻

砂鍋居開業於清乾隆六年。砂鍋居的“燒”、“燎”、“白煮肉”最有名。“燒”是指各種油炸的小碟,如炸肥腸、炸卷肝、炸鹿尾;“燎”是用木炭燒豬頭、肘子的外皮,燎成金黃色,然後再煮;“白煮肉”即白肉片,可以加醬油、麻油、蒜泥、辣椒油蘸著吃,也可以放入砂鍋內與白菜、粉絲、海米、口蘑、肉湯同煮,就是砂鍋白肉。砂鍋居的名菜還有砂鍋三白、砂鍋下水、砂鍋丸子、燴酸菜等。

烤肉季創辦於道光二十八年。創辦人為季道彩。這家店經營烤羊肉,燃料是棗木摻上松枝柏木。店內火光熊熊,煙霧騰騰,食客一手拿酒杯或燒餅,一手用一尺多長的筷子,把羊肉在調料中浸過後再在熟鐵條制成的肉炙子上烤,邊烤邊吃,顯得十分粗獷。另一家烤肉店名烤肉宛,烤的是小牛肉。

仿膳飯莊開業於1925年,位於北海北岸,由原在清宮內當差的趙仁齋創辦。仿膳的菜肴色、香、味、形都極講究。名菜有扒鮑魚龍須、扒鹿肉、溜雞脯、鳳凰魚肚、羅漢大蝦、懷胎桂魚等上百道。他們制作的小點心也很精致,像豌豆黃、蕓豆卷、小窩頭、肉末燒餅都做得小巧玲瓏,討人喜愛。

北京城內還有一家“官家菜”餐館,即譚家菜。創辦人譚宗浚是清末的一位翰林。譚家菜屬於粵菜,以紫鮑、海參等海味為主。餐廳內擺著紫檀家具,掛著名人字畫。

老北京的飲食文化構成了一個韻味悠長的生活世界。中國當代作家蕭乾回憶北京的小吃時說:“回想我漂流在外的那些年月,北京最使我懷念的是什麽?是喝豆汁兒,吃扒糕;還有驢打滾兒,從大鼓肚銅壺沖出的茶湯和煙熏火燎的炸灌腸。”好多從北京遷到台灣的文化人,當他們回想起老北京的飲食風味,不免都會湧起難以排遣的悵惘和鄉愁:“由精益求精的譚家菜,到恩承居的茵陳蒿,到砂鍋居的豬全席、全聚德的烤鴨、烤肉宛的烤肉,再到穆家寨的炒疙瘩,還有驢肉、爆肚、驢打滾、糖葫蘆、酸梅湯、奶餑餑、奶烏他、薩其馬……還有熱豆汁、涮羊肉、茯苓餅、豌豆黃、奶酪、灌腸、炒肝兒,冬天夜半叫賣的凍梨、心裏美……求之他處,何可復得?”

胡同和貨聲

有一位名叫保羅•巴迪的法國學者說,老北京的魅力來自那些雄偉的城門樓子,也來自那些狹窄的胡同。

北京的胡同形成於元朝。元朝雜劇《張生煮海》中的侍女有一句話:“你去兀那羊市角頭磚塔兒胡同總鋪門前來尋我。”這說明現在西四南大街西側的磚塔胡同在元朝就有了。

北京民居的門墩

北京的胡同也有獨特的風情。光是胡同的名字,就引人遐想,你看:杏花天胡同,花枝胡同,菊兒胡同,小金絲胡同,月光胡同,孔雀胡同,胭脂胡同,……這些胡同的名稱多麽富於詩意!還有:雨兒胡同,蓑衣胡同,帽兒胡同,茶葉胡同,燒酒胡同,幹面胡同,羊肉胡同,茄子胡同,豆芽菜胡同,燒餅胡同,麻花胡同,劈柴胡同,風箱胡同,燈草胡同,蠟燭心胡同,……這些胡同的名字不是把當時北京老百姓的衣、食、住、行以及生活習慣都展現出來了嗎?根據老北京人的回憶,最有趣的是不同的胡同還有不同的氣味:錢糧胡同是大白菜的氣味,帽兒胡同是冰糖葫蘆的氣味,轎子胡同裏有豆汁兒味。

四合院門樓

北京胡同裏還有獨特的吆喝聲和響器聲,合稱貨聲。吆喝的聲兒忽高忽低,聲音時遠時近,傳送出一種悠長的韻味。像春天的吆喝:“哎嗨!大小哎,小金魚兒嘞!”夏天的吆喝:“一兜兒水的哎嗨大蜜桃!”秋天的吆喝:“大山裏紅啊:還兩掛!”冬天的吆喝:“蘿蔔賽梨哎,辣了換。”清早的吆喝:“熱的嘞,大油炸鬼,芝麻醬的燒餅!”晚上的吆喝:“金橘兒哎,青果哎,開口胃哎!”半夜的吆喝:“硬面,餑哎餑。”“餛飩喂,開鍋啊。”有的小販不用吆喝,就用手裏的響器召喚顧客。人們一聽到響鐵發出的顫顫巍巍的金屬聲,就知道理發的來了。一聽到打大銅鑼聲,就知道耍猴兒的來了。一聽到木頭梆子響,就知道賣油的來了。一聽到撥浪鼓響,就知道賣針線香粉小百貨的來了。胡同的吆喝在音調和趣味方面都很有講究。吆喝的氣要足,嗓子要脆,口齒要清白,韻味要濃,還要運用花腔、滑腔、甩腔,特別最後一個詞的音調轉折要有韻味。吆喝用的是北京地方的語言和音調,是地道的京腔、京調、京韻、京味。有的吆喝既有音樂性,又有文學性。你聽夏天賣西瓜的吆喝:“吃來唄弄一塊嘗,這冰人兒的西瓜脆沙瓤兒;三角的牙兒,船那麽大的塊兒,冰糖的瓤兒;八月中秋月餅的餡兒,芭蕉葉轟不走那蜜蜂在這兒錯搭了窩;沙著你的口甜呐,倆大子兒一牙兒。”這些吆喝,都滲透著民間的、歡樂的、幽默的趣味。世界歷史上許多古老的城市都有這種吆喝。1545年有一位名叫特留克的學者編了一本集子《巴黎每天發出的一百零七種吆喝》,實際上巴黎的吆喝遠遠不止這個數目。著名京劇藝術家翁偶虹根據他自己幾十年親耳所聞,記錄整理了北京城裏三百六十八種吆喝聲,當然實際上北京的吆喝也遠遠不止這個數目。俄國學者巴赫金認為,“巴黎的吆喝”在民間的露天廣場和街頭文化中有重要的位置。這些“吆喝聲”,一方面顯現出一種有血有肉的充滿廣場喧鬧的生活,一方面又滲透著民間節日的、幽默的氣氛。翁偶虹說,北京城裏的吆喝,是一種充滿感情的生活之歌,能夠給心靈短暫的慰藉,又是一閃而逝的美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