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邵教授抓了瞎,突然之間多出一個孫子來,還是沒靈魂的那種,莫非是癡呆兒?他試著和昆侖交流,問他叫什麽名字,幾歲了。

“我叫昆侖,十八歲。”樹人機械般回答道。

“你吃點什麽,我給你叫外賣。”

“謝謝,我不吃飯。”

“那你喝水麽?”

“喝。”

邵文淵倒了一杯純凈水遞給昆侖,又問他記得什麽,昆侖一副很費解的樣子,似乎不理解這個問題,於是邵教授改了說法,說你會背唐詩麽。

昆侖喝了一口水,咂咂嘴,說:“唐詩有五萬多首,你說哪個?”

邵教授心中一喜,道:“你最喜歡哪一篇?”

昆侖朗朗道:“當然是孤篇壓全唐的《春江花月夜》。”

邵教授說:“背誦不算本事,你能默寫下來麽?”

“我能。”

邵教授急忙去書房展開宣紙,磨了徽墨,取了一支羊毫湖筆,昆侖接了毛筆,略一思忖,下筆如有神,他是站著寫的,懸腕更顯功力,一手漂亮的行草飄逸恣肆: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一首春江花月夜一氣呵成。

這幅場景讓八十六歲的邵文淵想起了七十多年前的一天,那是解放後不久,十三歲的邵文淵正上初中,雖然他出身於書香門第,啟蒙就練毛筆字,但總是不得要領,爺爺給他安排了一個書法老師,他聽說這個老師只有二十八歲,頓生輕蔑,在邵家大宅的書房中,兩人發生了這樣的對話。

那老師風華正茂,英氣逼人,穿一身薄呢料中山裝,夾著書本,不戴眼鏡,他問邵文淵最喜歡唐詩中的哪一首,少年邵文淵翻了個白眼說當然是孤篇壓全唐的春江花月夜,老師笑著說巧了,我也最喜歡這一篇,咱們各寫一幅字,就寫這首詩,如果你寫的不如我,你就認我當老師。

年少氣盛的邵文淵答應了,兩人鋪開宣紙,揮毫潑墨,其實邵文淵底子不錯,寫的一筆楷書有板有眼,但是對比老師的行草就遜色太多,他雖然年紀小但也光明磊落,當場認輸,拜此人為師,這位老師就是南裴晨,後來他才聽說,南老師和自家是通家之好,書法師從於林散之,那可是著名的大家,稱之為當代草聖亦不為過。

南裴晨寫於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初的這幅《春江花月夜》至今收藏在邵文淵家中,他打開櫃子,拿出卷軸,打開鋪在桌子上,和昆侖剛寫的這一幅墨跡未幹的行草比起來,分毫不差,就是一個人寫的。

邵文淵老淚縱橫,南兄回來了,雖然三魂七魄不全,但神韻到了。

“昆侖,陪老弟,不,陪爺爺,不,這輩分亂的,陪我喝一杯吧。”邵文淵拿出珍藏的茅台酒,還是上次和李海軍相聚時開的那瓶,家裏沒啥菜,老人家自己動手炸了了花生米,把剩下的酒全幹了。

昆侖對老教授激動地反應視若無睹,他只是對杯中酒好奇,這透明的液體看起來和水無異,喝一口,口感不佳。

邵文淵喝了半瓶酒,加上人老精神就不好,躺在沙發上沉沉睡去,昆侖把輪椅上的毛毯拿過來給他蓋上,自己一個人出了門。

……

苗塔格攤上大事了,他從上了樹人高中之後就一直不順,用姐姐木孜的話說就是一直在水逆裏沒出來,首先是個人問題,他剛從中考的壓力下解放出來,又度過一個放松的暑假,少年壓抑的荷爾蒙肆虐的釋放,進入高中後還沒來得及刹住車,就在軍訓時遇到了一個歡快可愛的女生,對異性的憧憬和好奇突然爆發,苗塔格戀愛了。

準確的說是單戀,那個女生叫單鶯歌,也是憑成績考進來的,這一點很重要,因為樹人高中是私立中學,有著明確的鄙視鏈,作為近江乃至江東省最好的私立高中之一,大部分學生是不需要考試的,他們甚至不用擠高考的獨木橋,家長早早就聯系好了國外的名牌大學,那種二十年前流行的歐美澳野雞大學早就時過境遷,中國家長對藤校的概念理解不比美國家長差,所以樹人高中根本不和普通高中拼升學率,只是介於國家教育部的相關規定,必須招收一定比例的公費生,所以才對社會招生,既然招了,就得憑成績說話。

所以,樹人高中裏等級最高的是那種學習成績優異,至少掌握兩門外語並且非常流利,興趣廣泛多才多藝,相貌出眾個頭挺拔,性格陽光開朗,而且家境非常優渥的孩子,其次才是木孜和塔格這種中考狀元榜眼探花級別的普通百姓家的優等生,最受鄙視的是那種家長費盡心機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名額,遞來的條子,使學校捏著鼻子接受的成績又差,品德又不怎麽樣的各種二代們。

塔格在這方面並未繼承他父親的基因,是個靦腆害羞的男孩,他羞於向單鶯歌表白,但是看到別的男孩和單鶯歌一起有說有笑,一起放學回家,又郁郁寡歡的不行,一來二去就把成績耽誤了,第一次月考名落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