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光棍 第十八節 灑向人間都是怨

雖然東霸天比盧松還光棍,甚至可以說是全市最光棍,但是他也不如前面說的落草當胡子那些。因為最起碼東霸天還惦記點家人,尤其是惦記他那弟弟。

東霸天對他弟弟的感情挺不一般的,爹媽不在的時候,只比馮朦朧大兩歲的東霸天就是馮朦朧的父母。弄到一個蘋果,東霸天也要等馮朦朧回來再吃,等馮朦朧回來,或許那蘋果已經爛了。據說他倆有兩年冬天就一件棉襖,可東霸天愣是一次也沒穿過,一直給他弟弟穿,後來據說是他們在南方的奶奶給郵來了一件破棉襖,東霸天才穿上棉襖過冬。現在大家應該都忘了穿不暖是什麽感覺,可東霸天可能一輩子都忘不掉那種萬箭穿身的感覺。

東霸天對寒冷開始時是恐懼,現在變成了半自虐似的折磨自己,不戴帽子不戴圍脖在東北冬天基本不可想像,可東霸天就是不戴。

據說東霸天小時候對弟弟也不錯,但是沒現在這麽好,他之所以對馮朦朧如此照顧,是因為他爸媽在關進牛棚前跟東霸天說了一句:“從今天起,你就是家裏的頂梁柱了,照顧你自己,也照顧你弟弟。”

東霸天從那天以後就成了男人、純爺們兒,那一年東霸天才十三歲。從那以後,要是有人欺負馮朦朧,東霸天肯定趴在馮朦朧身上替他擋。要是馮朦朧吃不飽,東霸天肯定把自己的那口飯讓給他。

就這樣,馮朦朧雖然只比東霸天小兩歲,但是到了二十多歲還像是個孩子,成天弄些風花雪月的東西,可他那只比大他兩歲的哥哥東霸天,卻早在十幾年前就成了條漢子。

這不,東霸天剛在樓下包皮好了傷,就去住院部看馮朦朧了。這哥倆兒關系非同一般,溝通起來沒什麽障礙。東霸天在外面跟任何人說話都跟剛吸完K粉似的,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再即興朗誦幾句毛主席詩詞,誰背後都說東霸天是半個精神病,可東霸天跟馮朦朧說話時,似乎從來都是挺正常的。

“醫生說你啥時候出院?年前能出院嗎?”

“差不多吧,我想回家過年。”馮朦朧被房二那一板磚拍得挺狠,但是還好並沒毀容。

“恩,好好養傷吧!春節咋也得回家吃頓餃子。”

“哥,你胳膊咋了?”馮朦朧注意到東霸天擡手不方便了。

“沒事兒,自己碰的。”

“你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沒有。”

“真的?”

“真的。”

“哥你別再跟別人打架了,你聽聽別人背後都怎麽說你。”

“呵呵……”東霸天拍了拍馮朦朧,轉身走了。

每次跟人家甩點兒火磕前,東霸天都習慣性的去看看弟弟。目的應該有二。1、也許這就是看弟弟的最後一眼。2、看著弟弟還好,他就放心了,畢竟一家哥倆兒,就算是他自己戰死街頭,還有他弟弟為父母送終。

這麽看來,東霸天這人還是挺有愛的,起碼不像外人眼中那麽可怖。但是東霸天灑向人間的,基本全是怨恨,全是。

除了他的家人,其他人都應該感受不到他的愛,就連手下那些小兄弟也一樣。當然,陳瑋峰除外,因為陳瑋峰在沒人跟著東霸天混的時候就跟著東霸天混,在東霸天成天在街頭挨揍的時候就陪著東霸天挨揍,馮家兄弟和陳瑋峰這三個人是一起滾大的。盡管陳瑋峰不姓馮,但基本就是馮家哥倆的異性兄弟,跟自己家人沒區別。

第二天一大早,胡司令就集了三十多個小兄弟來到了五金門市部附近。這地方,是東霸天等人聚會的窩點。

“多少人啊?”東霸天來得比誰都早。

“四十多個。”

“都帶了什麽家夥?”

“斧子、管插、槍刺,還有把噴子。”

“恩,好!可以一戰!他們互相都認識嗎?我看有的人我都不認識。”

“恩,有些生面孔,我得讓他們認識一下。”

“不用了,一會兒吃飯前集體剃個光頭吧。”

“啊?!”

“容易辨認啊!”

“這大冷天的……”

“讓你去就就去,你問問他們誰不願意?誰不願意可以不剃。”

東霸天這話問得忒多余。誰願意剃頭啊?大冷天的弄得跟個勞改犯似的。但是誰敢不去剃頭啊?誰不怕東霸天的婬威啊!今天不去剃頭,明天東霸天說不定想出什麽招來折磨人。

東霸天這麽幹也有自己的目的,他這是多年以來積累下來的經驗。首先,剃了頭能給人以決一死戰的氣勢,試想四十多個小夥兒一起剃了光頭去打架,誰見了心裏不是一激靈。其次,打架難免把頭打破,頭發多縫針太麻煩,幹脆先把頭剃了,省著到時候麻煩。

據說東霸天早就想搞一次這樣的近似於誓師大會似的剃頭活動,只是礙於對手不夠強硬。這次的對手是土匪大院的老大盧松,東霸天認為是時候祭出這心理震懾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