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走鏢生涯,就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涯(第3/17頁)

所有人都過來和新縣令見了面,只有朱七刀坐在遠處,一動不動。劉承忠一連叫了幾句,朱七刀只當沒聽到。劉承忠說:“這個朱七刀,脾氣怪了點。”

古立德說:“江湖中人,可以理解。”

於是,大家一起坐下。劉承忠的心結仍未解開,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到位。他拿過水壺,拔出塞子,遞給古立德,道:“雖說見面禮免了,但草民理應敬大人一杯。”說過,將水壺遞上。

古立德以為是水,接過來,喝了一口,立即吐出:“怎麽是酒?”

劉承忠說:“走鏢之人,需要保持清醒和體力,所以,我們以酒當水。”

古立德說:“非常抱歉,我不勝酒力,如果是茶的話,還能喝出點感覺。”

劉承忠便讓劉承義去泡茶。湖南是黑茶產地,洪江經營的貨品中,茶又是大宗,鏢隊之中,愛茶之人不少,因此,他們隨身帶著好茶。只不過,有茶沒水,好在樹下就有一茶攤,向老婦人買了開水,泡了茶來。

古立德不忘自己的本分,向劉承忠討教:“我一直在京城為官,這次外放,對於地方事務,完全不熟。以劉總鏢頭看來,若是要做好黔陽政務,首要處理何事?”

劉承忠看了古立德一眼,又一次覺得驚訝。古書上雖然有很多問政於民的說辭,可從古至今,哪有官員真的問政於民的,都只不過是掛羊頭賣狗肉,做做樣子而已。既然面前這個人要擺出一副為民請命的模樣,自己就給他出個難題好了。

劉承忠說:“這第一要務嘛,以我的淺見,是禁煙。煙禍猛於虎啊。第二件,是剿匪。如今這世道,也不知怎麽了,匪盜四起,早已經沒有了太平。”

“匪禍四起?這從何說起?”古立德道,“本官久居京城,從未見過有匪禍四起的折子啊。聖上一直以為四海歌舞升平呢。”

劉承忠說:“是匪禍四起,還是歌舞升平,相信古大人很快就知道了。”

“難道說,這地方官都在欺上瞞下?若是某一兩個地方官欺上瞞下,還好理解。匪禍這種事,只有所有的地方官員一起隱瞞,才能瞞得住啊。”古立德顯然不相信此說。

劉承忠也懶得和他說了,暗想,這人真是個呆子,不欺上瞞下,這官還能當得下去嗎?自古以來,哪有不欺上瞞下的官?像眼前這種官,只能到戲文裏才能找到。這位老先生,大概是戲文看多了吧。

休憩一回,準備起鏢上路。

陳鐵鋒正準備喊出起鏢號子,卻聽到遠處有鏢號傳來:“白馬鏢局,以武會友!白馬鏢局,以武會友!”陳鐵鋒將要喊出的號子收了回去,看著劉承忠。

劉承忠說:“我們再等一等,反正不遠了,讓他們先過吧。”

劉承義卻大聲反對:“不讓,我們為什麽要讓?”

劉承忠說:“俗話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只不過是讓一步路而已,我們又少不了什麽。”

“讓讓讓,我們都讓了他們二十年了。”劉承義顯得義憤難平,“他們白馬鏢局,自從落戶洪江,就想搶我們的風頭,時時處處和我們作對,想把我們打下去。可你倒好,總是一味地讓,難道我們怕他們不成?”

劉承忠沉穩地道:“我們走的是仁義鏢,他們走的是威武鏢,道不同!”

劉承義的牛脾氣上來了,平常對大哥言聽計從,今天似乎是想爭一爭,怒道:“道不同,什麽道不同?他們走鏢,我們也走鏢。當初,他們剛來的時候,能有多大規模?而這些年,他們都快超過我們了。大哥,再這樣忍,這洪江第一鏢局的名號,就會變成他們的了。”

劉承忠威嚴地看了弟弟一眼,沒有出聲,坐在那裏沒動。

劉承義卻不肯罷休,心中積攢了多年的氣,都想倒出來:“大哥,你怕什麽?在洪江,我們怕誰?這麽忍下去,我們忠義鏢局,說不定就斷送在我們兄弟手裏了。”

“胡說八道。”劉承忠斷然喝道,“不忍,才會斷送在我們手裏。”

在忠義鏢局,恨白馬鏢局張揚跋扈的大有人在。不僅僅是忠義鏢局,就算是洪江商戶,也因為白馬鏢局的出現,分成了兩派。一派和忠義鏢局走得近,有貨都會請忠義鏢局押鏢,另一派自然和白馬鏢局走得近。當然,兩家鏢局雖然一直較著暗勁,表面上,還是和睦相處的。

唯一的例外是余海風。

余海風和馬家少爺馬智琛私交甚好。就像余海風是余家的另類一樣,馬智琛也是馬家的另類。兩人在同一間私塾讀書,彼此很談得來。只不過,白馬鏢局同忠義鏢局以及余家的關系不好,兩家都嚴禁自家晚輩來往,余海風同馬智琛的友誼,也只能藏在私下裏。

官道上,白馬鏢局過來了,最前面一條大漢,手裏高舉著鏢旗,是三尺長一尺寬的杏黃旗幟,四個鑲金邊大字:白馬鏢局。漢子身穿羊皮襖子,腳踩高筒馬靴,背上背著一個箭囊,腰上懸掛著一張大鐵弓,外加一把彎刀。環眉豹眼,滿臉絡腮胡須。此人是白馬鏢局二鏢頭馬占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