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走鏢生涯,就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涯(第4/17頁)

忠義鏢局走的是仁義鏢,白馬鏢局走的是威武鏢。仁義鏢不宣示武力,只是派出幾名趟子手走在鏢隊的前面,一個人喊鏢,趟子手們呼應。威武鏢要宣示的就是武力,往往在前面安排兩組鏢師,既是探路,又負責喊鏢。

馬占林看到忠義鏢局的鏢車整齊地停靠路邊,知道他們在忍讓。類似的事情,白馬鏢局也不是頭一回遇到。馬占林冷冷地哼了一聲,勒住馬,打了一個呼哨,幾匹馬立刻勒轉,原路返回。

很快,白馬鏢局的十輛鏢車大模大樣地過來了。

“白馬鏢局,以武會友!白馬鏢局,以武會友!”喊鏢聲排山倒海,震耳欲聾。

白馬鏢局有一個規矩,只要在走鏢的時候遇到忠義鏢局,無論是鏢師,還是趟子手,甚至趕車的車夫,就會齊聲高喊白馬鏢局的鏢號,為的就是在氣勢上壓忠義鏢局一頭。總鏢頭馬占山,騎著一匹高大白馬,雙腿一夾,白馬加快腳步,向前跑去。馬占山有一頭卷曲的頭發,眼如銅鈴,胡須根根如鋼針,大鼻子,羊皮襖子,肩膀上背著箭囊,腰上掛著烏黑的長弓,一口腰刀,殺氣騰騰。

沒一刻工夫,馬占山到了忠義鏢局前面。因為忠義鏢局在官道旁的空場,馬占山只是在道中停馬,雙手一抱拳,沖著劉承忠道:“劉總鏢頭,有偏!”

劉承忠自然不會計較,只是雙手抱拳,不亢不卑地回了一句:“馬總鏢頭,請!”

白馬鏢局的車隊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過去。無論是忠義鏢局還是白馬鏢局,都是大鏢局,平常押運的大多是貨物,會有幾十輛鏢車。但這次,兩家鏢局,押運的是同樣的東西:銀兩。洪江幾千商戶,有一個共同的規矩,每年三月,全部結清上一年的貨款,而且是現銀結算。洪江雖有三十幾家錢莊票號,卻只是銀票往來,現銀不多。所以,每年三月,那些大的商號,便需要去長沙運銀子。

金銀鏢也就是重鏢,通常鏢車雖然不多,鏢局出動的鏢師卻多。這樣的鏢不能有絲毫閃失,否則,整個鏢局就算傾盡所有,也不一定賠得起。

難怪馬智琛和余海風會對味,他和余海風一樣,走在鏢隊的最後。走在最後,通常是押鏢,安排的一般都是非常重要的人。馬家比劉家人丁興旺,馬占山有三兄弟,而這三兄弟,每人都娶了好幾房,馬智琛這一輩,更是多達二十人。走在最後的,正是老三馬占坡和馬智琛。

鏢師最重要的本事之一,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走在最後的馬智琛,早已經看到了余海風。礙於某些場面上的事,余海風從雲南回來後,一直不曾和馬智琛見面。因此,兩人目光交流的時候,便是詢問。

一個說,我聽說你回來了,還好嗎?另一個說,還是那樣,好像我是這個世界不喜歡的人。一個說,我也一樣,好像大家都不太喜歡我。另一個說,你怎麽相同?你們馬家可是把你當寶貝。一個說,我覺得自己和他們不是一路人,我不喜歡這個家族。

也就在此時,馬智琛的眼睛突然一亮,注意力轉移了。余海風看到,馬智琛的目光,被兩個女人吸引了。

余海風的心猛地一抖,莫非智琛也喜歡她?是她還是熙美?沒有搞錯吧?他明明知道巧巧是我喜歡的女人,巧巧也喜歡我。

與此同時,余海風看到了弟弟的目光,那是箭一樣的目光,射向馬智琛,隱隱有一股淩厲的殺氣。

馬智琛和余海雲同齡,和余海風一樣,也是私塾的同學。只不過,余海雲和馬智琛玩不到一起,似乎從小就針鋒相對。看到他們的目光,余海風又增加了一層心事,余海雲是自己的親弟弟,馬智琛是自己最好的少年朋友,莫非他們兩人都喜歡劉巧巧?這可如何是好?

白馬鏢局的鏢隊漸漸遠去,忠義鏢局又多休息了一些時間,劉承忠才讓陳鐵鋒發出起鏢信號。

“合!吾──”這次是合字短促,吾字拖長。鏢師們收起刀槍,站到路邊,趟子手迅速各就各位,最前面是八名趟子手,他們手握大刀,一齊喊起來:“義傳四海,信達三江。”

才走了幾步,前面的鏢車開始放慢速度,各車之間的距離開始縮短。余海風知道,這通常是遇到前面有不明情況,擔心強人設伏,將鏢車截為兩斷,前後不能相顧,才收縮鏢隊。余海風向前望,恰好看到劉承忠伸手入懷,從懷裏掏了一下,拿出什麽東西,交給身後的趟子手。趟子手接過,小跑著向山坡走去。山坡的一棵樹下,半躺半臥著一個人。趟子手走近那個人,彎腰,將什麽東西放在那個人面前。余海風明白了,那一定是個乞丐,或者窮苦人。忠義鏢局有個規矩,走鏢途中,對乞丐、落魄之人,施予小錢,以示仁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