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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濟運忙說:“張主任,這應該是廳領導的辦公室吧?我怎麽敢坐!”

張家雲笑道:“李主任您這就謙虛了,您遲早不要當廳領導的?”

李濟運趕緊搖手,說:“張主任您這就折煞我了!這辦公室我是不敢坐的,您能否給我換一間?”

張家雲說:“我是開玩笑,您別當真。但雖說是玩笑,未必就不是真的。聽說您要來,廳裏都在議論,說您是個大才子,前程無量。辦公室呢,您就將就著坐吧,暫時沒有空余的。”

張家雲這麽一講,李濟運也就釋然了。反正是暫時坐坐,也不怕別人說什麽。張家雲又說:“李主任,您昨晚住的賓館是我們廳裏自己的,住著本來無妨。但田廳長說怕影響不好,讓我另外安排。辦公樓十八樓有幾間空房子,您住一間吧。田廳長可是處處替您著想哪!”

張家雲想事格外周到,幾乎把李濟運衣食住行統統都過問了。他的這些話都是站在門口說的,怕影響其他廳領導辦公,就把聲音放得很低。說話聲音低了,聽著就特別知心似的。李濟運說:“張主任,進去坐坐吧。”

張家雲搖頭道:“我還要去田廳長那裏,不坐了。您先忙著,看還需要什麽,盡管找我!”

張家雲走了,李濟運把門輕輕掩上。他再細細打量,原來辦公室還帶著洗漱間。廳裏的處級幹部雖說也是單間辦公室,但面積不過十幾平方米,也不帶衛生間。他看著這寬大的辦公室,心裏實在喜歡。可仍是過意不去,立馬跑到樓下,找到吳茂生:“吳主任,那間辦公室我坐就太超標了,您去坐吧。”

吳茂生忙搖頭,說:“李主任你別客氣。您是半客半主,您坐沒關系。我坐,別人會說閑話的。再好也就是間辦公室嘛,沒關系的。”

李濟運便發了好多感嘆,只道廳裏的同志對他太關心了。吳茂生笑道:“別客氣!您是大才子,我還要向您多學習。那間辦公室好幾年沒人坐了,可能空氣不太好,我讓工務員擺幾盆植物進去。”

李濟運下午正坐在辦公室看文件,就有工務員送綠色植物進來了。一盆高高的綠蘿,一盆巴西木,還有幾盆吊蘭之類。這些擺設別的辦公室也都是有的。打發走了工務員,李濟運仍坐下來看文件。他要先熟悉情況,只得多看文件。

突然見門口似乎有人,他擡頭一看竟是田副廳長。他忙站起來,跑到門口去迎接。不等他開口,田副廳長就問:“安排你坐在這裏?誰安排的?”

李濟運說:“張主任安排的。田廳長進來坐坐?”

“不了,不了。”田副廳長轉身走了,好像還皺著眉頭。

李濟運越發覺得他坐這辦公室有些不適合,卻又不能再提出來更換。張家雲說過了,沒有空閑的辦公室。張家雲中午帶他去了十八樓,那裏倒是空著幾間屋子,卻不是做辦公室用的。下午會有工務員去打掃,他晚上就可以睡到十八樓去。十八樓是最頂樓,他的房子在東頭第一間。房間同處長們的辦公室同樣格局,十幾平方米大小,沒有衛生間。樓道中間位置有公共衛生間,也很方便。

李濟運琢磨田副廳長和吳茂生的眼神,他們怎麽都皺了眉頭呢?我坐這麽好的辦公室超標了,也不能怪到我的頭上呀!李濟運正為辦公室的事百思不解,吳茂生站在門口敲了敲門。他忙站起來,說:“吳主任請坐!”

吳茂生說:“我不進來坐了。您出來一下,我帶您見見其他幾位廳領導。”

昨天接風時,只有田副廳長到場,還有幾位廳領導忙別的去了。李濟運便跟在吳茂生後面,一間一間辦公室去拜訪。廳領導們格外熱情,同他握手都很用力,有說他是棟梁之材的,有說他是新鮮血液的,有說他是政壇黑馬的。李濟運自是謙虛,說盡感謝的話。大家說的都是場面上的客套,李濟運私下就開始幽默,發現在廳長們眼裏,他不是一塊木頭,就是一盆子血液,要麽就是一匹長著黑毛的馬,反正就不是一個人。

又到了一個門口,吳茂生輕輕地說:“裏面是程副廳長。”

吳茂生好像突然變得膽小,小心地敲敲門,側耳聽著動靜。半天才聽得裏面有人回答,聲音若有若無。吳茂生推了門,說:“程廳長,您好!”

程副廳長正埋頭看文件,似乎要看完最後幾行字,才問:“有事?”

他頭並沒有轉過來,只是擡頭望著對面的墻。吳茂生說:“向程廳長介紹一下到廳裏掛職的李濟運同志。”

程副廳長仍沒有朝門口望,只把身子往後靠靠。吳茂生領著李濟運進去,站在程副廳長面前。程廳長仿佛是一台X光機,病人得自己站到他前面去。吳茂生說:“李濟運同志,昨天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