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第2/6頁)

李濟運心想壞事了,他必定是聽到消息了。難怪大家都不敢實名舉報,上面那些人物都是靠不住的。可他不願意輕易服軟,只道:“劉書記,我不知道您要我說什麽。”

劉星明吐出一團濃濃的煙霧,說:“李濟發失蹤那天晚上,同您到底談了什麽?應龍同志向我匯報了,他說您不想透露談話內容。”

原來是這樣!李濟運松了一口氣,說:“劉書記,我確實不方便透露談話內容。他談到一些具體的人和事,我必須保密。”

“如果是破案必需的調查呢?”劉星明問。

“看情況吧。”李濟運說,“假如他人真的出事了,有些話我也不能說。牽涉到有些人,死無對證,我怎麽說?說了,倒成了我誣陷。”

劉星明說:“未必,調查就是了。”

李濟運搖搖頭,說:“不是所有事都調查得清楚的。”

劉星明嘆息道:“濟運,我們共事兩年多了,您還是不能完全信任我啊!”

“劉書記您誤會我了。”李濟運說,“假如說,劉書記,我只是打個比方,假如說李濟發談到您什麽問題,我能說嗎?我不會說的。一來我信任您,二來他人不在了。”

劉星明卻笑了起來,說:“真說到我什麽,你到時候也可以說嘛。我是相信組織的。”

“放心,劉書記,我肯定不會說的。”李濟運說。

劉星明點點頭,說:“濟運,我很欣賞你的風格。不管工作上如何分歧,同志之間應有基本的信任。我是信任你的。市委領導調整了,縣委班子肯定也會有些變動。對你,我會向市委領導推薦。你年輕,前程無量!”

李濟運忙點頭致謝:“劉書記,我的工作還有很大差距。跟著您幹,我心裏有底。”

劉星明又把話題拉了回來,說:“濟發同志,我是很看重他的。不瞞你說,當時定他當財政局長,我是頂住壓力的。上頭打招呼的人多,可我得從工作出發啊!他現在兇吉未蔔,我是憂心忡忡。說句不吉利的話,萬一他出事了,我不希望又釀成什麽新聞事件。桃花溪煤礦的處理,我們只能聽省裏意見。我也贊同你的意見,礦裏要是對處理有看法,通過法律渠道上訴就是了。我不會帶個人觀點。”

李濟運在玩迷魂陣,話也說得漂亮:“劉書記,事後我反省自己,情緒也太沖動了。您是縣委書記,您肯定要無條件服從省政府通報。您的立場是職守所在。我今天向您表個態,一旦牽涉到李濟發家屬鬧事等問題,我會全力做工作。”

劉星明站起來,緊緊握著李濟運的手,說:“濟運,謝謝你!”

李濟運把他送到門口,回到桌前坐下,大大地舒了一口氣。他想了想,便打了周應龍電話:“應龍兄,有消息嗎?”

周應龍說:“暫時沒有任何線索。”

李濟運試探道:“我仔細回想了一下,那天李濟發同我談的,好像沒什麽對破案有幫助。”

周應龍笑道:“我尊重李主任意見,不過問你們談話的細節。”

李濟運說:“好好。知道你們辛苦,但還是拜托你們多動腦筋。案子不破,不知道會出什麽麻煩。”

放下電話,李濟運反復琢磨,似乎更加明白了。劉星明必定囑咐過周應龍,不要過問他同李濟發的談話。劉星明自己來找李濟運,想必是探聽虛實。他確認李濟運不會亂說,心裏懸著的石頭就落地了。李濟運講到死無對證,劉星明肯定暗自高興。他對李濟運所謂前程的暗示,無非也是灌米湯。烏柚人說迷惑人,就叫灌米湯。

李濟發失蹤的消息,早已經瞞不住了。各種稀奇古怪的說法都在流傳,李濟運聽了非常煩躁。每天吃過晚飯,舒瑾就去李濟發家裏,陪嫂子說說話。李濟運有空也去坐坐,卻只能是幾句空洞的安慰。

桃花溪鄉的宋鄉長突然打來電話,說是賠償再不到位,他們就穩不住了。李濟運忙去報告劉星明,說:“劉書記,賠償款再不到位,老百姓會鬧到縣裏來。”

劉星明說:“濟運,這事還是你負責。你到桃花溪去,同老百姓坐下來談。按照這幾年慣例,以每人二十萬為限。煤礦的賬已封了,我可以同法院說說,先動部分錢支付賠償。”

李濟運說:“劉書記,我有個請求。我同李濟發的關系很多人都知道,我最好是回避這個事。”

劉星明想了想,說:“好,你講得也有道理。我另外安排人吧。”

李濟運剛要告辭,劉星明又說:“濟運,不急著走,坐坐吧。”

李濟運不知道他又要說什麽,只好坐下來。最近這些日子,李濟運每天睡前都在心裏默念:但願就在明天!他的所謂但願,就是一覺醒來,發現劉星明被接受調查了。可是,每天都讓他失望。劉星明臉上的絡腮胡子照樣刮得鐵青,或者下基層調查研究,或者坐在主席台上講話。開過一次常委會,劉星明照樣說著說著就站起來,一手叉腰,一手比畫,在會議室裏踱步。常委們不再觀賞話劇似的望著他,只是當他轉到眼前了,不經意地瞟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