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十字架下的較量(第3/10頁)

就這樣還得堅持唱,不唱,上鞋錐子就紮進來了。

祁宇宙便唱,聲音嘶啞,上氣不接下氣:“……這綠島的夜是那樣寧靜,姑娘喲……”

實在唱不下去了,渾身上下全濕透了,頭腦一片空白,好像意識快要消失了。惚中,一個無恥的聲音鉆進了被窩:“唱呀,姑娘怎麽了?操上了嗎?”宇宙張了張嘴,努力唱道:“……姑娘喲,你……你是否還是那樣默默無語?”

那個無恥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不好聽,不好聽,祁宇宙,唱個《十八摸》吧!”

祁宇宙冒著挨紮的危險,把頭從被窩裏伸了出來:“這歌我……我真不會唱……”

錐子馬上紮了上來,祁宇宙痛得“哎喲”一聲,把濕漉漉的頭縮了回去。

湯老三罵罵咧咧:“操你媽,老子喜歡聽的歌你偏不會唱,那就唱鄧麗君吧!”

祁宇宙又麻木不仁地唱起了鄧麗君,像一只落入陷阱的狼在嘶鳴:“在……在哪裏?在哪裏見……見過你?你的笑容這……這樣熟悉?我一時想不起……”

這時,夜已很深了,監號裏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嚕聲,祁宇宙從棉被縫隙中透出的哀鳴般的歌唱被同改們的呼嚕聲蓋住了,誰也不知道一個曾經做過市長秘書的人,一個在獄中還擁有過特權的人,一個那麽自以為是的人,竟被最讓同監犯人瞧不起的強xx犯逼著歌唱“愛情”。

祁宇宙也看不起這三個下流猥瑣的強xx犯,轉到三監後他就聽大隊長吳歡說過,湯老三五年前因為參與搶劫輪奸,被判了無期徒刑,現在減刑為二十年,那兩個同案犯一個十二年,一個十五年。吳歡當大隊長時從不拿正眼瞧他們,他們在號子裏地位也是最低的,祁宇宙擁有特權時,他們連給他敲腿捶背的資格都沒有。現在,這三個強xx犯竟不知在誰的指使下參與了對他的迫害。祁宇宙認為,指使人肯定是監獄幹部,沒準就是他們的中隊長畢成業。

畢成業不知是從哪裏調來的,違規違紀事件發生後,監獄幹警進行過一次大調整,包括吳歡在內的許多熟人被調離了監管崗位,另一些完全陌生的管教人員充實到了監管第一線,畢成業便是其中一個。祁宇宙曾試探著和畢成業套近乎,想請畢成業帶話給吳歡,讓他和吳歡見個面,匯報一下最近的改造情況。話沒說完,便被畢成業厲聲喝止了。畢成業要祁宇宙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明確告訴他,從今以後別想再見到吳歡了,要匯報就向他匯報!

向畢成業匯報完全不起作用,這人先是裝聾作啞,後就變相整他,說他“太調皮”。夜夜被號子裏的同改們折磨著,白天還要幹活兒,就算是個鐵人也吃不消,有幾次,祁宇宙正幹著活兒睡著了,畢成業手上的警棍就及時地捅了上來,讓他詐屍似的從夢中驚醒。然而,祁宇宙卻不恨畢成業,恨的只是劉重天。事情很清楚,讓他落到這地步的罪魁禍首是劉重天!如果沒有劉重天裝模作樣的狗屁批示,吳歡不會被撤職調離,他不會被嚴管,也就不會發生後來的舉報,——他為什麽要舉報呢?七年前,他是那麽維護劉重天,齊全盛手下的人明確問到劉重天的問題,他硬給頂回去了!如果那時候他態度含糊一些,劉重天沒準也是號子裏的一位同改。他真傻呀,還以為劉重天會幫他,會救他,等了七年,大夢都沒醒啊!

真困,真乏,仿佛身子不是自己的了,嘴裏還在唱,唱的什麽,連自己都不知道了。

一個遙遠的聲音傳了過來:“……祁宇宙,怎麽唱起陽光了?他媽的,這裏有陽光嗎?”

祁宇宙仍在麻木地唱:“……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充……充滿陽光……”

針錐隔著被子紮了進來,恍惚是紮在背上,祁宇宙已感覺不到多少痛了。聲音益發遙遠了:“……愛情,他媽的,還是給我們唱愛情,就是xx巴什麽的……”

祁宇宙便又機械地唱了起來,沒頭沒尾,且語無倫次,但仍和xx巴無關:“……美酒加咖啡,我……我只要喝一杯……雖……雖然已經百花開,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記……記住我的情,記……記住我的愛,記……記住有我天……天天在等待……”

唱著,唱著,祁宇宙完全喪失了意識,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昏死過去。醒來後,祁宇宙覺得自己屁股痛,痛得厲害,繼而發現屁股上糊滿了臟兮兮的東西。

祁宇宙這才悟到了什麽,掙紮著從臭烘烘的厚棉被裏鉆出來,破口大罵湯老三等人:“強xx犯!你……你們這……這幫強xx犯!”後來又捂著鮮血淋漓的屁股,點名道姓罵起了劉重天,“劉……劉重天,我……我操你媽!你……你不得好死……”

這時,天還沒亮,不少同改被吵醒了,於是一轟而上,對祁宇宙又踢又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