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巋然不動

到省城休息已經十天了,身體全面檢查了一下,結果讓齊全盛嚇了一跳:身體各個器官幾乎都有毛病,最嚴重的是心臟,竟然戴上了冠心病的帽子。鄭秉義得知檢查結果,忙中偷閑跑到鷺島看望齊全盛,要齊全盛不要背思想包袱,一定要安心養病,並建議齊全盛搬到省醫大的高幹病房住一陣子。齊全盛沒同意,說是醫院氣氛壓抑,沒病也會住出病來,倒不

如繼續呆在鷺島了。還開玩笑說,如果省裏不願掏這筆住宿費,可以考慮由鏡州掏,他在鏡州工作弄出了一身病,鏡州既負擔得起,也應該負擔。鄭秉義便說,省裏也負擔得起,也應該負擔。

齊全盛此時已得知李士巖去了鏡州,調查劉重天的問題,便借題發揮說:“……鏡州安定了七年,總算把經濟搞上去了,——當然,這不是我一人的成績,是全市幹部群眾共同努力的結果,我只是盡了我該盡的那份責任。可現在情況怎麽樣呢?是不是搞得有點人人自危了?”

鄭秉義笑著提醒道:“老齊,鏡州經濟搞上去了,腐敗問題也出來了嘛,你不承認?”

齊全盛頻頻點著頭,緩緩說了起來:“是啊,是啊,不但是鏡州啊,全國各地都有這種現象嘛!胡長清、成克傑不都槍斃了嘛!我們鏡州的那位副市長白可樹搞不好也要被殺頭。但是,秉義同志,我個人認為,反腐倡廉既不能影響經濟工作這個中心,也不能變成同志之間的鬥爭和傾軋。如今有種說法嘛,不少腐敗案件都有政治鬥爭的背景。鏡州是不是也有這種背景呢?正常的反腐敗鬥爭會不會演變成一種政治鬥爭,派系鬥爭呢?我有些擔心啊!當然,這擔心也許有點多余,有你和省委的正確領導,這種情況不應該發生,我就算是杞人憂天吧!”

鄭秉義嚴肅起來:“老齊,你這話說得好,提醒得也對,很及時。鏡州這場反腐敗鬥爭尖銳復雜,把握不好,是有可能演變成一場無原則的政治鬥爭,同志之間的內戰。也正因為如此,我和省委才不能不慎而再慎。既然今天你主動提醒了我,那我也就不瞞你了:重天同志也被他以前的秘書舉報了,你能不能實事求是說一說重天同志當年的情況?那五萬股藍天股票到底是怎麽回事?究竟是祁宇宙受賄,還是劉重天受賄?劉重天有沒有卷進去?卷進去多深?”

齊全盛意味深長地說:“秉義同志,你這不是給我出難題嗎?重天同志現在正坐鎮鏡州審查我老婆、我女兒和我們鏡州班子的嚴重腐敗問題,你讓我這個當事的嫌疑人怎麽說呢?說重天同志卷進去了,問題嚴重,有蓄謀報復之嫌!說重天同志沒問題恐怕也不行啊,沒準人家會認為我故意討好重天同志,要和重天同志達成什麽政治妥協呢!反正我說什麽都不好。如果你和省委對重天同志真有疑問,真想徹底查一下,把這件事搞搞清楚,可以提審當時那位負責行賄送股票的總經理,也可以找退下來的市紀委陳書記具體了解,就不要再問我了吧?!”

鄭秉義有些惱火,提醒說:“齊全盛同志,你是黨員幹部,還不是一般幹部,是我們中共鏡州市委的市委書記,你這個同志有實事求是向上一級黨委反映情況的責任和義務!”

齊全盛不為所動,微笑著問:“那麽,秉義同志,請你指示吧,你需要我怎麽說?”

鄭秉義苦苦一笑,嘆了口氣:“老齊,不要這麽意氣用事好不好?我只要你實事求是。”

齊全盛臉上的笑容收斂了:“秉義同志,如果你和省委真要實事求是,那就完全沒必要找我調查了解什麽。當年的案件材料和審訊記錄都在,祁宇宙和行賄的總經理都還關在我們省的監獄裏,你和省委完全可以在他們那裏得到實事求是的結論嘛!當然,如果你和省委有什麽難言之隱,需要我配合一下,也不妨直說,或者下命令,我可以考慮服從組織!真的!”

鄭秉義沒辦法了,起身告辭:“好,好,老齊,這事我們不談了!我和省委沒什麽難處,也不要你配合什麽,你就在這裏好好休息養病吧,有什麽困難,就給省委辦公廳打電話!”

齊全盛也真做得出來,起身陪著鄭秉義往門口走,邊走邊說:“秉義同志,這困難還真有一點呢,——我現在就向你和省委請個假,去看望一下重天同志的愛人,你可能還不知道,重天同志的愛人鄒月茹現在還是我們鏡州市委的在職幹部,我每次到省城都要看看她的。”

鄭秉義腳步不停:“這事和我說什麽?你愛什麽時候去就什麽時候去,你是自由的!”

齊全盛半真不假地道:“既然如此,秉義同志,那我今天可就回鏡州了!”鄭秉義哼了一聲:“老齊,你這個同志很講政治,你就給我看著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