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廿年疑案情天恨一劍驚仇俠士風(第3/8頁)

但見她用力扶著幾桌,支持著自己,呆了好一會子,忽地沉聲說道:“我不走!”

這句話大出聶鋒意料之外,他告訴盧夫人這個消息,本意是寧可讓她悲痛一時,但必終於明白非走不可的,但她竟然拒絕逃走!

聶鋒低聲說道:“薛將軍對你不懷好意,你,你要提防。”盧夫人道:“我知道。多謝你的好意。但我心志已決,決無更改。除非是薛嵩將我攆出去,否則我決不離開!”

這番話不但出乎聶鋒意外,夏淩霜更是大大驚奇,心中想道:“我母親說盧夫人是極有見識的女中英傑,卻怎的這樣糊塗,難道是她因為受了突然的刺激,以致神智昏迷了麽?”她從檐角偷窺進去,只見盧夫人雖然面色慘白,但卻透露出一股堅毅的神情,似乎心中早已拿定了主意,反而覺得比剛才要鎮定得多,哪裏像是神智昏迷的樣子?

就在這時又傳來了腳步的聲音,聶鋒嘆了口氣,說道:“既然你心志已決,願你好自為之。”

聶鋒剛從角門走出,薛嵩便走了進來,說道:“盧夫人,我正想找你說話,卻怕驚擾了你,原來你也未曾睡麽?”

盧夫人道:“你有什麽話說?”薛嵩道:“我待你好麽?”盧夫人道:“薛將軍,你庇護我母女二人,不讓我們受安祿山的淩辱,我是感激得很的。”薛嵩眉開眼笑道:“你知道我對你的好意,那就好了。我對夫人十分仰慕,但願夫人將這裏當做自己的家裏一般,安心住下來,使薛某得以時常親近。”說著,說著,便走近了幾步。

盧夫人亢聲說道:“薛將軍,請你記得我是朝廷命婦,你以禮相待,我可以留下,否則我唯有死在此地!”神色凜然,饒是薛嵩平素殺人不眨眼,也被她震住,有如奉了聖旨一般,急忙停了腳步,陪笑說道:“夫人哪裏話來?得夫人留在寒舍,薛嵩實感榮寵無比,豈敢簡慢,失了禮儀?”他搜索枯腸,說了一番文謅謅的話,聽得夏淩霜暗暗好笑。

盧夫人道:“你們不讓我和丈夫見面,這是什麽意思?”

薛嵩道:“原來夫人想念尊夫,怪不得深夜未睡,只怕夫人不能夠再和尊夫見面了。”

盧夫人道:“怎麽?莫非、莫非他已經有什麽三長兩短了麽?”夏淩霜知她是明知故問,一時之間,猜測不到她的用意。

薛嵩裝出一副悲戚的神情,緩緩說道:“這消息我本來不忍告訴你,但經過我三思再想之後,覺得還是對你說了的好。這雖然是個壞消息,但夫人是個明白的人,只要你好自為之,那對你來說,就是苦盡甘來了。”

盧夫人道:“究竟怎麽?”薛嵩道:“尊夫不幸,已經死了。他不肯依從大帥,昨夜又勾結刺客鬧事,在混戰中誤觸了武士的刀鋒!”

盧夫人一直抑制住自己的眼淚,這時方始忍不住哭出聲來。薛嵩站在一旁,見她宛如梨花帶雨,淚濕羅衣,當真是又憐又愛,便輕聲勸慰她道:“人死不能復生,夫人,你剛在產後,保重身子要緊。你不必擔心今後的事情,一切有著我呢。要是你肯俯允的話,我想請你做我的繼室,並替我訓教幾個小兒。尊夫之死,雖屬不幸,但一了百了,卻不會再牽累你們了。夫人,你要放寬心懷,就將我這兒當作你的安身立命之所吧。”

盧夫人擡起頭來,抽噎說道:“將軍厚義,存歿均感,繼室之事,容後緩談。現下我孤苦無依,尚望將軍幫忙我料理丈夫的葬事。”

薛嵩道:“這個容易,我早已請準了安節度使,為尊夫備服成殮了,棺材亦已停在外間,只待夫人擇吉安葬。”

盧夫人道:“我還有個不情之請,我與他夫妻一場,理該為他守孝,只是我現在已無家可歸,不知將軍可否準我在此間安設亡夫靈位,並準許我與亡夫一訣?”

讓別人在自己的家裏治喪,這本是一件“晦氣”的事情,但薛嵩為了要博取她的歡心,一切應允,立即說道:“夫人是名門淑女,朝廷命婦,我早已料到夫人要為尊夫守孝盡禮的了。不待夫人吩咐,我已經一一備辦。人來!”片刻之間,果然有人將寫好的牌位和香燭送來,再過一會,棺材也已搬了進來,登時將薛嵩的華貴客廳變作了靈堂。跟著又有兩個小丫鬟替盧夫人拿來了孝服。

盧夫人披上了孝服,啟棺哭道:“史郎,你好命苦啊!”薛嵩道:“夫人節哀。”急忙叫丫鬟拉開了她,再蓋上棺蓋。

盧夫人轉過身來,向史逸如的靈牌磕了個頭,悲聲說道:“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史郎,你能為段大哥盡義,我豈不能為你盡節!”突然抽出一把剪刀,向面上亂劃!

這一下大出薛嵩意外,盧夫人哭靈之時,圍繞在她身邊的是一班丫鬟,薛嵩不便近前,而且他昨晚被段珪璋的利劍刺傷了膝蓋,行動也不大靈活,一時之間,竟來不及搶救,嚇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