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廿年疑案情天恨一劍驚仇俠士風

段珪璋接著說道:“‘公孫’和‘皇甫’這兩個姓都是復姓,公字的筆劃要比皇字簡單得多,你試想夏聲濤當時已是臨死之際,他何必要舍‘公’字不寫而寫‘皇’字?若然公孫湛是兇手的話,他只寫一個‘公’字自然有人明白;而且他也不需繞個大彎,不指明‘公孫’而卻指他是‘皇帝’的人。再者夏聲濤和冷雪梅的武功都在公孫湛之上,公孫湛不可能將夏聲濤殺掉並且將冷雪梅奪去。那些人替皇甫嵩辯解,不過是愛惜他的俠名,想為他開脫罷了。”

鐵摩勒低下了頭,他的心思正是和段珪璋所說的“那些人”一樣。

南霽雲卻仍是疑團重重,心中想道:“聽段大哥的說法,皇甫嵩所幹的好事很多,賑濟災民更是一件大功德;另一方面,他所幹的壞事也確是令人發指。這兩種極端相反的行為,依理而言,不應當發生在同一個人的身上。再者,我的師父也是個善惡分明的人,皇甫嵩若當真幹過那些惡行,我師父豈能只為了‘隱惡揚善’的緣故,從不向我提及,而且他還和皇甫嵩結交。”

段珪璋似乎猜到他的心思,頓了一頓,又再說道:“這件事發生在二十年之前,事情過後,皇甫嵩就很少在江湖露面,偶爾也聽到關於他的事情,十九是行俠仗義的事,縱然也有一兩樁罪惡,但卻是不算得嚴重的罪惡。因此,這也就是我遲遲未曾替好友報仇的原因。不過,要是給我查明確實的話,這筆賬我還是要和他算的。”

鐵摩勒道:“已經有一個人為了此事要和他算賬了。”段珪璋身子一震,睜大了兩只眼睛問道:“誰?”鐵摩勒道:“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女,名字叫夏淩霜。她說你也許會知道她。”

段珪璋急忙問道:“相貌長得怎麽樣?她在什麽地方與皇甫嵩遭遇?這件事是你聽來的還是親眼見的?”鐵摩勒道:“就是在剛才的破廟之中。”接著便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段珪璋,並把她的相貌也詳細地描繪了一番。

南霽雲低聲說道:“我不知道內裏牽涉到夏大俠這件案子,不過,皇甫嵩救了我們三個人的性命,即算知道了,但在案子尚未水落石出之前,我也還是要擋住那少女的。段大哥,你可怪我麽?”

段珪璋搖搖頭,默然不語,半晌,始在口中輕輕念道:“夏淩霜,夏淩霜……”臉上現出一派迷惑的神精,同時腦海裏現出另一個少女的影子,那是冷雪梅,鐵摩勒所描畫的那個少女的容貌,正是和冷雪梅一樣。

原來段珪璋對冷雪梅曾有過一段情愫,他和冷雪梅的結交還在夏聲濤之前。可是段珪璋雖然對冷雪梅十分傾慕,冷雪梅對他卻是若即若離。後來冷雪梅認識了夏聲濤,兩情契合,漸漸變成了她和夏聲濤在一起的時候多,而和段珪璋在一起的時候少了。段珪璋不久也就明白了冷雪梅愛的是夏聲濤。他是個光明磊落的人,當然不會作梗,而且為了冷雪梅的緣故,把夏聲濤也當作兄弟一般。

夏聲濤慘死,冷雪梅失蹤之後,段珪璋極是傷心,直到過了十年,方始和竇線娘結婚,夫妻倆雖然恩愛非常,但段珪璋對冷雪梅卻還是保存著一份深沉的懷念。

這時段珪璋聽了鐵摩勒所描繪的夏淩霜的面貌,和冷雪梅十分相似,不禁神思迷惘,往事歷歷,重上心頭,記起了他少年時候為冷雪梅所寫的兩句詩:“雪冷梅花艷,淩霜獨自開。”心中想道:“莫非這夏淩霜就是冷雪梅的女兒?她還記得我的詩句,是以給女兒取了這個名字?但夏聲濤已經死了,何來這個姓夏的女兒?”他在百思莫解之中卻又感到深心的喜悅,“要是夏淩霜當真是冷雪梅女兒的話,她豈非還在人間?”

鐵摩勒道:“姑丈,皇甫嵩有一枚鐵指環給你。就是現在套在你中指上這枚指環。”段珪璋如夢初醒,心中想道:“冷雪梅遣這少女為她報仇,這更可以證實皇甫嵩就是當年殺害她丈夫的兇手了。不管這少女是否她的女兒,我決不能置之不理。”但為難的是:皇甫嵩對他卻有救命之恩,在俠義道中又決沒有把恩人殺掉之理。

段珪璋摸了一下指環,問道:“皇甫嵩他有什麽話說?”鐵摩勒道:“他似是預知你不願領他這個情,所以他說他要向你也求一個情,算是兩無虧欠。”段珪璋急忙問道:“求的是什麽情?”鐵摩勒道:“若是你將來碰到有一個人戴著同一式樣的指環的話,他望你對這人留幾分情面。”

段珪璋籲了口氣,道:“原來他不是為自己求情,好,這事我可以辦到。待我替史大哥報仇之後,我再去找皇甫嵩,要是他殺了我,那沒話說,要是我殺了他,我立即自刎,了結恩仇!”南霽雲、鐵摩勒相顧駭然,他們知道段珪璋的脾氣,說了的話卻無更改,而且又是在他心情激動之中,更不便相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