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為友為仇疑未釋是魔是俠事難明

南霽雲心念方動,忽聽得外面又傳來了叮叮當當的馬鈴聲響,南霽雲只想到安祿山這一方面,想道:“連宇文通都已敗陣而逃,他們還能派出什麽能人?縱使再多來幾個,也絕對不是皇甫嵩的對手。咳,上了年紀的人,大約說話就不免啰唆,我已見識過你的武功,還何勞你再三囑咐?”

馬鈴聲越來越近,皇甫嵩盤膝坐在地上,臉上的神情非常奇怪,好像在焦急之中又帶著幾分愁苦。南霽雲已聽出只是一人一騎,不禁大為詫異,心道:“皇甫嵩僅僅一招,就打發了宇文通,還有什麽人能令他驚駭。”

南霽雲正在猜疑,忽覺眼睛一亮,只見一個白衣少女走入門來!南霽雲一直以為來者定然是個雄赳赳的武夫,哪知卻是個美艷如花的娉婷少女,當真是大出意料之外!

那少女進入廟門,遊目四顧,見有一個重傷的人躺在地上,兩個渾身染血的人正在打坐,亦是好生詭異,但顯然她的目標不是段珪璋,只見她掃了一眼之後,眼光就轉注到皇甫嵩的身上,一聲喝道:“皇甫老賊,今日是你的死期到了,還不快起來領死!”

皇甫嵩擡起頭來,看了那少女一眼,緩緩說道:“你是夏姑娘嗎?我早預料到你要來找我的了,只是我素來與你無冤無仇,現在才是第一次見面,你為什麽定要殺我?”

那少女按劍斥道:“奸邪淫惡之徒,人人得而誅之,定需要你我之間有冤仇嗎?”

此言一出,南霽雲雖然正在運功收息的時候,也不禁大吃一驚,要知皇甫嵩雖然有時行徑怪僻,但在江湖上卻是譽多於毀,即在南霽雲的心目中也把他當作俠義道的人物,而這少女卻罵他是奸邪淫惡之徒,南霽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俠義道中的人物,被人罵為“奸邪淫惡”,那簡直是最大的侮辱,南霽雲以為皇甫嵩定要暴怒如雷,哪知又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只聽得皇甫嵩深深說道:“對你說這樣話的是什麽人?”那少女道:“你管不著!你臭名遠播,難道我沒有耳朵嗎?”皇甫嵩道:“你不說,大約我也猜得到幾分。我再問你,說這話的,是不是一個你最相信他的人?”那少女怒道:“我來不是聽你盤問的,哼,哼,你想套出我的話來,然後去暗殺說這話的人是不是?你別做夢啦,今天我就要你喪命在我劍下。”

皇甫嵩又問道:“要把我殺掉,這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聽別人指使的?”那少女似乎很不耐煩,斥道:“你還想花言巧語、拖延時候麽?”皇甫嵩道:“不,我只是不願做個不明不白的冤鬼罷了。你要殺我,也該讓我死得甘心呀!”那少女忍著氣道:“是我自己的意思怎麽樣?是聽別人指使的又怎麽樣?”皇甫嵩道:“若是你自己的意思,你應該有足夠的證據將我的罪惡數出來,這才能叫我心服。”

這也正是南霽雲在心裏想說的話,但見那少女怔了一怔,似乎她也數不出皇甫嵩有什麽真憑實據的罪惡。皇甫嵩又接著說道:“若是別人要你殺我的,你就回去對那人說吧,世上有許多事情往往是難分真假的,叫他忍耐些時,自有水落石出之時。我皇甫嵩一生也許曾做過壞事,但‘奸淫邪惡’這頂帽子,卻絕對套不上我的頭上!”

那少女怒道:“我不相信你的鬼話!我只知道你是個無惡不作的魔頭!哼,哼,你這魔頭居然也會怕死麽?你再巧言辯解也沒有用,還不快起來領死!”

皇甫嵩笑道:“我若怕死,也不會約你到這裏來了。”那少女道:“既然如此,為何還不動手?是不是還要等多幾個幫手?”皇甫嵩道:“我平生從未要過幫手!”那少女道:“好,你有幫手也好,沒有幫手也好,我只憑這口劍與你決一死生!”

皇甫嵩道:“你要殺便殺吧,我是絕不與你動手的。”那少女呆了一呆,道:“我不殺手無寸鐵之人!趕快拿起你這根拐杖吧!”皇甫嵩道:“我說過不動手便不動手,要殺嘛你就殺,你若不殺我就走!”那少女顯然是要照江湖規矩與他過招,然後將他殺掉的,現在皇甫嵩拒絕和她動手,倒令她一時之間失了主意。

皇甫嵩又緩緩說道:“現在我已確知你的來歷,也知道要你殺我的是什麽人了。我失了性命,若能平息那人的一口怨氣,也是一件好事。好了,話盡於此,你再不殺我,我老叫化可要走啦!”

那少女咬了咬牙,拿起了地上那根拐杖,喝道:“起來,接拐!”皇甫嵩拿了拐杖,卻又丟過一邊,笑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想,你也不歡喜別人強迫你做你所不願意做的事吧!”那少女再咬了咬牙,一抖劍鋒,喝道:“好,你想用撒賴的方法逃命,我偏不中你的計,我非殺你不可!”這次似是的確下了決心,但見她長劍一展,刷的一聲,立即向皇甫嵩的胸膛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