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敢笑荊軻非好漢好呼南八是男兒(第3/8頁)

吳筠憤然說道:“小弟寧可丟了這頂烏紗,也絕不巴結權貴,送禮之事,再也休提。”

賀知章道:“吳兄廉潔自持,當然是好。可是你就不想想,要是湖州司馬,換了一個貪鄙之人,豈不苦了湖州百姓?我們不是勸你巴結楊國忠,而是想為湖州留一個好官。唉,現在天下的好官太少了,能留得一個就是一個。”

崔宗之道:“要是吳兄不肯送禮,還有一法,可以找李仆射給你講講情。他也是咱們酒友之一,杜甫《飲中八仙歌》所說的那位‘左相日興費萬錢,飲如長鯨吸百川,銜杯樂聖避稱賢。’就是說他。李仆射雖然豪奢,人卻還是正直的。”

吳筠嘆口氣道:“賀老大人勸我以湖州百姓為重,此心可感,只是如此官場,實在已令我心灰意冷,再說,縱使花錢打點,我卻不是個同流合汙之人,這個官又能做到幾時?諸兄盛情心領,這頂烏紗,能不能保,聽天由命吧。”

賀知章等還想再勸,忽聽得樓梯聲響,跑堂的躬腰曲背,叫道:“伺候令狐大人,令狐都尉,今天你老來得遲了。”

吳筠問道:“什麽官兒,這樣威風?”賀知章笑道:“大約是羽林軍(即禦林軍)的軍官專職護衛聖上的,你別瞧他們的品級不及咱們,可比咱們闊氣得多呢。這班侍衛老爺多是這家酒樓的常客,堂倌當然要巴結他們。”一個官兒道:“宮中的都尉來了,不知是不是皇上要召李學士入宮了?”

說話之間,只見三個軍官走上樓來,當前的一個穿著羽林軍的服飾,十分神氣,後面兩個軍官,身披駝絨軍裝,腰圍金帶,腳踏蠻靴(一種長統的馬靴),看這裝束,便知是邊軍的高級將領。

那羽林軍軍官道:“我給你們帶來兩位貴客,這位是田將軍,這位是薛將軍,快給我們找一副雅座。”堂倌連連應諾,趕忙去收拾一副臨窗的座頭。

跟在令狐都尉後面那個身體有點發胖的軍官,眼光一瞥,見李白伏在桌上呼呼嚕嚕的打鼾,鞋子帽子都摔在一邊,遠遠就聞得他那股酒氣,還有一個張旭,須子上墨汁淋漓,兀自在那裏手舞足蹈,要和別人鬥酒,那軍官皺起眉頭,道:“人家都說這是長安最有名氣的一家酒樓,卻怎麽容得這些窮酸在這裏撒野。”令狐都尉不待他的話說完,急忙拉著了他,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打瞌睡的那個人正是皇上所寵愛的李青蓮李學士。”那個軍官嚇了一跳,連忙噤聲,臉色尷尬之極,偷偷的朝李白、張旭那兩張桌子望去,見那些人鬧酒的鬧酒,談天的談天,似乎並沒有聽到他的話,這才放心。

這時段珪璋已回到了他原來的座頭,鐵摩勒低聲說道:“這兩人就是安祿山手下的田承嗣和薛嵩。”段珪璋道:“沉住了氣,不可鬧出來。”

酒樓上有三張桌子,坐著的都是宮中的侍衛和羽林軍軍官,見了令狐都尉,紛紛起來招呼,那令狐都尉哈哈笑道:“我給你們介紹兩位好朋友,平盧軍的田將軍和薛將軍,他們兩位是安節度使的左右手。”在各路節度使中安祿山兵權最大,又是楊貴妃的幹兒子,那些侍衛們和軍官們對田、薛二人紛紛趨奉。

段珪璋聽他們的言語,知道那個令狐都尉名叫令狐達,在這群軍官中似乎職位最高,那些人對他都很恭敬。田、薛二人則是護送安祿山入宮的,安祿山給楊貴妃留下了,要他們到晚上才去接他。

段珪璋心道:“這酒樓正對著明鳳門,我今晚再來,在此守候,等這兩個家夥接安祿山回去之時,我暗地跟蹤便是。”

鐵摩勒那日在馬蹄下救人,田、薛二人雖然在安祿山左右,但鐵摩勒那日是個鄉下少年,現在卻打扮成貴家子弟的模樣,田、薛二人哪裏認得出來?何況他們的眼光都被李白的醉態吸引住了,更沒有注意他們。

不過段珪璋卻不敢大意,生怕給他們窺破行藏,已然得到了安祿山的消息,便想離開酒樓。

正待叫堂倌過來結賬,酒樓上又來了一個客人,一進來就大聲問道:“李學士可是在此喝酒麽?”

這人也是個武官裝束,但與田、薛二人卻大大不同,他著的是一身粗布軍裝,嚴冬時分,仍然穿著草鞋,但他腰掛長刀,刀鞘卻是名貴的犀牛角做的,樣式古拙,刀鞘上還纏有金絲,要不是他掛著這把名貴的刀鞘,那就完全像一個窮大兵了。

段珪璋擡起頭來,打量了這人一眼,不覺暗暗吃驚,這軍官約有三十歲左右,雙目炯炯有神,虬髯如戟,滿面風塵之色,卻掩蓋不住他的俠氣雄風,段珪璋驀然想起一個人來,但卻不敢斷定是不是他。

令狐達喝道:“你這廝是什麽人?李學士是你隨便見得的麽?”

那軍官冷笑道:“我找李學士關你什麽事?要你出來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