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敢笑荊軻非好漢好呼南八是男兒(第4/8頁)

薛嵩道:“你大呼小叫好沒規矩,李學士正在好睡,你膽敢吵醒他麽?看你這粗野的樣子,李學士就不會交你這樣的朋友!”薛嵩剛才認不得李白,出言無狀,甚感難為情,正好趁這個機會,一來為令狐達助威,二來討好和李白同來飲酒的那班官兒,心中想道:“這回大約不至於看錯人了吧。看來這廝最多不過是一個邊軍的小軍官,諒他怎能識得李白。”

薛嵩攔著了去路,那軍官大怒道:“你狗眼看人!”平掌一推,薛嵩冷笑道:“你要打架麽?”立即施展擒拿手法來扣他的脈門,想把他一下拿著,反扭過來,在一眾軍官面前,博個哈哈一笑。哪知他沒有抓著人家,卻反而給那個軍官一掌推開,蹌蹌踉踉的幾乎跌倒!

令狐達大吃一驚,要知薛嵩是有名的青州劍客,以劍術、暗器與擒拿手稱為三絕,而今他竟然一交手就吃了對方的虧,而且連令狐達也看不出那個軍官是怎樣閃開薛嵩的擒拿手的。

薛嵩大怒,便想拔出劍來。賀知章上前調解道:“李學士結交遍天下,薛將軍敬愛李學士之情可感,這位……”那軍官道:“我姓南,東南西北的南。”賀知章續道:“這位南兄既然是李學士的相知,對薛將軍的阻攔也不應見怪,李學士當真是喝多了幾杯,現在已睡著了。”賀知章這番話說得婉轉之極,薛嵩又知道他是個大官,只好忍住了氣,不敢發作。

那姓南的軍官遊目四顧,問道:“那位伏在桌上打瞌睡的人就是李學士嗎?”

賀知章詫道:“不錯,就是李學士。”薛嵩已冷笑道:“鬧了半天,原來你是並不認識李學士的呀!”

那姓南的道:“我幾時說過我認識他,我不想謬托知己。”

賀知章道:“然則閣下找他何事?”那姓南的道:“我不敢謬托知己,可是另有一位是李學士知己的人,托我捎一封信給他。”

賀知章道:“是哪一位?”心想:“李白的知己朋友,說出來大約我即算不認識也總會聽過名字。”那姓南的道:“是一位姓郭的朋友,這封信我得親自交給學士,不便轉托他人。”看情形他是不願說出這姓郭的名字。

賀知章心想:“我可未曾聽李白提過有姓郭的朋友啊。”但他老於世故,別人不願說,他也不便再問,當下說道:“李學士這覺不知要睡多少時候,可要我喚醒他麽?”

那姓南的軍官道:“不必,不必。我就在這裏喝酒,等他醒來好了!”高聲叫道:“打五斤好酒,切三斤牛肉來!”

薛嵩歪著眼睛,洋洋得意地說道:“如何,我這雙眼看人還看得準吧?”言下之意,即是說:“你看,我說李學士不會有這樣的朋友,沒有錯吧?”那姓南的大盅大盅地喝酒,不理會他。薛嵩又笑道:“這是長安最出名的一家酒樓,哈哈,卻想不到有人把它當作路邊的酒肆了。”這是嘲笑那姓南的只知道叫路邊酒肆所常賣的東西,這酒樓上有多少美味的菜式他不叫,卻只要白酒和切牛肉。

那姓南的把酒盅重重一頓,大聲說道:“我吃什麽東西,也要你管麽?”

那酒盅是青銅做的,被他重重一頓,只聽得“當”的一聲,酒盅陷入桌內,與桌面相平,四座皆驚,薛嵩亦自有點氣餒,但又不願當眾失了面子,退了一步,說道:“你莫發橫,這裏不是打架的處所,有本事的,你敢與我約個地方比劍麽?”口氣已然軟了許多。那姓南的軍官冷笑道:“隨你劃出道兒,我一準奉陪便是。待我見過李學士之後,立刻便可赴約。”

段珪璋見了這人的身手,心裏想道:“這一定是他了,想不到在此地相遇。”但酒樓上人多口雜,他雖然認出了這個人,卻也只得暫時忍耐,不敢即去招呼。

田承嗣與薛嵩同來,薛嵩與那姓南的發生爭鬥,田承嗣卻躲過一邊,噤若寒蟬,段珪璋暗裏留意,只見他面色鐵青,眼神注定那個姓南的軍官,屢次手按刀柄,卻始終不敢站出來。段珪璋暗暗奇怪,心道:“田承嗣和這姓南的一定有什麽過節,看來只怕好戲還在後頭。”

薛嵩心道:“你手上功夫雖然了得,比劍我未必會輸給你。”正要與那姓南的訂約,賀知章等人也正要出來調解,就在這亂哄哄之際,忽聽得“當、當、當”三下鑼聲,有人高聲報道:“聖旨到!”

酒樓上肅靜無嘩,有品級的官兒都站了起來,避過兩邊,酒店的主人急忙上前迎接,道:“迎中使大人,不知聖旨宣召哪位大人。”這樣的事情在這酒樓上已發生過幾次,主人也知道定然是宣召李白,但仍然不能不有此一問。

唐朝的太監奉旨出差的尊稱“中使”,但這次率領幾個小太監出來找尋李白的人,本身卻不是太監,而是一個樂工,名叫李龜年,雖是樂工,但甚得皇上寵愛,授為“掌樂禦奉”,身份不比尋常,賀知章等人都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