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重來蹤跡從何覓出處恩仇忍細論

江海天暗自尋思:“他稱秦元浩為世兄,秦元浩以武當後輩弟子的身份,敢作主邀他同來,想必他與武當派有深厚的交情,要不然秦元浩不會如此。但我與雷震子相交二十年,卻從來不曾聽得雷震子提起過此人的名字,這卻是何故呢?”

江海天雖有所疑,但他是一個正直的人,素來不苟言笑,對第一次見面的“生客”,當然不好意思去盤問他的來歷。殊不知這個他認為是“第一次見面”的生客,卻是二十年前和他交過手的。

丐幫幫主仲長統和峨嵋派名宿一陽子正在互相推讓,不肯坐上首席的位子。此時江海天正要請文道莊入席,仲長統心頭一動,驀地想道:“江海天不便試他,我何不代主人試他一試。”於是打了一個哈哈,伸出手去,便把文道莊一拉,說道:“雲先生是遠來的貴客,還是請雲先生坐這首席吧。”

文道莊連忙出掌一推,說道:“我怎敢僭越兩位老前輩?”仲長統的混元一炁功何等厲害,一推一拉之下,文道莊的那件長衫起了一圈圈的縐紋,風帆似的鼓漲起來。可是仲長統的長須也是抖動得簌簌作響,顯然兩人都在運用內力相抗,不分上下。

文道莊的“三象神功”與中原各大門派的內功都不相同,仲長統試不出他的來歷,甚為驚異,文道莊已坐了下來,說道:“還是仲幫主上坐吧。”

江海天的三弟子李光夏是在外面幫忙招待客人的,剛才葉慕華托他去找尋封子超,此時回來稟報師兄。他把葉慕華拉過一邊,悄悄道:“幾個廁所都找過了,不見此人。也不知他躲在哪兒?”

原來封子超已經發現秦元浩在長廊之中喝茶,嚇得他連忙溜走。他本來是和文道莊同一席的,他溜走之時,正值江海天要請他們過去,文道莊全神思索如何對付,竟不知他已是一聲不響地偷跑,而封子超為了避禍,也不敢和文道莊打個照會。因為一個人溜走容易,三個人一同走就難免惹人注目。

封子超是但求早早脫身,未來的榮華富貴那是寧可不要了。當時正有一批賓客告辭,在大門送客的邙山派弟子白雄又不認得他,於是便給他輕輕易易地跑掉。

葉慕華道:“你再去找找。”遣走了李光夏,便稟告江海天道:“那位風先生還未找著。”文道莊道:“我這位朋友有點不大舒服,我看不必再等他了。”江海天道:“好,那就讓風先生先歇一歇吧。慕華,你請葉大夫或韓大夫照料照料貴客。”葉慕華道:“我已經交代過了。”

此時一陽子與仲長統還在你推我讓。封子超不來,這一席也還有個空位未有人坐。葉慕華侍立一旁等候師父的吩咐,看是要請何人。

江海天笑道:“兩位老前輩不必推讓了。我看這樣吧,鄉黨論齒,一陽道長似乎比仲幫主年紀大些,不知我猜得對不對?”

仲長統笑道:“他比我大了五歲呢。好,你這老道可沒話說了吧,快請就座,酒都涼了。”一陽子道:“這如何使得?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武林中的規矩應該先論德、望。少林寺的主持大悲禪師沒來,這首席的位子你不坐讓還敢坐?”

仲長統哈哈笑道:“哪有這許多臭規矩?若論規矩,丐幫的老叫化小叫化都是只能向人討飯的,幾曾見過有叫化子坐首席的?”當然這只是仲長統信口開河,並非丐幫真的有這個不能坐首席的規矩。

不料他這麽一說,卻引出一個小叫化了。就在哄堂大笑聲中,金逐流忽地一躍而出,大搖大擺的向他們這席走來,也在哈哈笑道:“我正找不到位子,卻原來這裏還有一個空位,小叫化難得有大碗酒大塊肉吃喝,你們推讓吧,我可不客氣了。”一屁股竟然就在首席的位子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

當金逐流走來的時候,葉慕華悄悄的向師父說道:“這小叫化似乎大有來頭,我試過他的武功,當真是深不可測,試不出他的來歷。”

金逐流這一坐下來,滿堂失色,連一陽子等人也愕然不知所措。仲長統氣得面色發紫,喝道:“你這小叫化是哪裏來的,你可知道我是誰嗎?”金逐流笑嘻嘻道:“你是誰呀?他們叫你做幫主,我卻不知你是哪一幫的幫主?”仲長統沉聲說道:“我是丐幫的幫主,天下的小叫化都歸我管!”

金逐流笑道:“哦,那你可管我不著了。我是客串的小叫化,不瞞你說,我還兼作小偷,偷不到東西時才偶爾討飯的。待我將來決心只作小叫化的時候,再請你這老叫化收我進幫吧。江大俠,你們主人家不嫌我這小叫化兼作小偷的與你同席吧?嘿,嘿,主人家不趕我跑,那就誰也管我不了。我可不客氣要先喝酒了。”

江海天也覺得這小叫化有點胡鬧,不過他是個愛才的人,聽得大弟子葉慕華贊這小叫化的武功“深不可測”,他也感到詫異,心裏想道:“這小叫化有這樣大的膽子,只怕普天之下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且不論武功,只論他這副膽量,我也不可小覷他了。”他是大俠襟懷,別人都在發氣,氣這個小叫化不知自量。江海天卻是神色如常,點了點頭,說道:“好,那就請金兄弟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