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豪士驚心談惡鬥荒山動魄遇窮儒

江海天道:“反正我家也沒有什麽損失。虧得他這一來,引來了我師弟,我還該多謝他呢。”秦元浩聽了江海天這樣的言語,不敢再說。仲長統卻道:“就這樣便宜他了?”這句話正說中了文道莊心中的疑慮,他剛剛松了口氣,不覺又緊張起來。

江海天哈哈一笑,說道:“二十年前,家師在邙山放走了文廷璧,這件事朋友們都是知道的,江某庸愚,有愧恩師傳授。別的我學不來,但立身處世之道,我則是處處以他老人家為榜樣的,當年我的師父可以饒了文廷璧,如今我又何嘗不可放了他的侄兒?何況這位文先生今日是來喝喜酒的,難為客人,這不是太殺風景了麽?”

江海天歇了一歇,接著面向文道莊正容說道:“文先生的武功得來不易,好自為之,可以成為一派宗師。家師當年放走你的叔父,為的就是要保全你們這武林一脈。我還記得家師當年曾勸告令叔:‘改邪歸正,不可誤入歧途。’如今我也用我師父當年的說話勸告你,希望你不要辜負了我們師徒的期望。好,你走吧。”

江海天說得十分誠懇,場中賓客無不感動,人人都是如此想道:“江大俠的確是不愧大俠的襟懷,文道莊這廝若還不知悔悟,那就當真是禽獸不如了。”

豈知文道莊卻是執迷不悟,想法完全兩樣。他在天下英雄之前,坍了這樣大的台,深覺顏面無光,心裏是又羞又惱,想道:“江海天故作仁慈,無非是要成全他大俠之名,讓天下英雄對他更增敬仰而已。他不親自出手,卻讓他的小師弟來折辱我,這口氣我是非出不可。我打不過他,還可以邀幾個他的大對頭來,總要把他們師兄弟打敗。”

文道莊心懷怨恨,臉色卻是絲毫不露,當下向江海天一揖,說道:“文某他年若得寸進,當再來向江大俠道謝。”說罷,回頭便走。他從秦元浩的話中,知道兒子已經走掉,心裏是更無牽掛了。

秦元浩心中卻是有所牽掛的,“文家父子這次鎩羽而歸,想必是與封子超一同回去的了。不知他們會不會將封妙嫦難為?”可是他的憂慮也只能隱藏心底,不敢向任何人說。

金逐流正要拜見師兄,江海天道:“且慢。芙兒,你們夫婦過來,你們應該先向師叔叩謝救命之恩!”江曉芙怔了一怔,一時尚未明白。江海天笑道:“剛才你敬酒之時,要不是師叔暗中助你,你早已給文道莊的三象神功震傷內臟了。”江曉芙與宇文雄大吃一驚,連忙向金逐流叩謝。

金逐流嘻嘻笑道:“咱們的年紀都差不多,你們行這大禮,我可不敢當。”江海天笑道:“本門只論輩分,不論年紀。你和小輩們客氣作什麽?”金逐流本來要欠身避禮的,給江海天輕輕一按,竟是絲毫不能動彈。只得大馬金刀地坐著,受了這對新人的三個響頭。

金逐流不由得心中暗暗佩服,想道:“江海天果然不愧做我的師兄,我若要有他這樣的造詣,只怕至少還得下十年的功夫。”

江曉芙做了新娘,仍不失她原有的天真,叩過了頭,站起來笑道:“小師叔,我爹爹說你的本門武學,比他還要高明。你可得指點指點我們這班師侄啊。”江海天笑道:“師弟,你聽見了沒有?這大禮可是不好受的啊!嗯,芙兒,你也太不懂禮貌了,師叔就是師叔,為什麽加上一個小字?”江海天平素是言笑不苟的,難得他今天如此高興,自動說起笑來。客人們都跟著他哄堂大笑。

秦元浩這才知道了金逐流的身份、來歷,心想:“怪不得他說我師父比他還小一輩,原來竟是真的。”原來金世遺的輩分極高,他的師父毒龍尊者是比邙山派前兩輩的掌門人呂四娘還高一輩的。但因金世遺的師門和中原各派並無淵源,所以金世遺和武林各派名宿從不拘論輩分。又由於金世遺的妻子谷之華是呂四娘的徒弟,所以他對本來應該是平輩的呂四娘和唐曉瀾等人,也都是以小輩自居的。其實若然認真論起來的話,天山派現任的掌門人唐經天和金逐流也不過是屬於平輩,唐經天的妻子冰川天女是武當派的長老,比雷震子高一輩,金逐流也就當然要比雷震子的徒弟秦元浩高兩輩了。

眾人嘻哈大笑聲中,仲長統卻有憤憤不平之色,說道:“江大俠,你也未免太過寬厚了,文道莊這廝暗算你的女兒,你居然放過了他!可惜我現在才知道,要是我早知道的話,你放過他,我老叫化也不肯放過他!最少也得像你師父當年對付文廷璧那樣,廢掉他的武功!”

江海天笑道:“算了。這只是私人恩怨,反正他也沒傷了我的女兒。”江海天哪裏知道,文道莊已是準備再次出山,接受朝廷聘禮,他這次來,並非僅僅是為了私人恩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