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崎嶇世路堪嗟嘆悵惘情懷可奈何

原來這文道莊乃是東海無名島島主文廷壁的侄兒,文廷璧是一派的武學大宗師,因為自己沒有兒子,把侄兒當作兒子,一身的武功都傳授給他。二十余年之前,他們兩叔侄來到了中原。

文廷璧的武學自辟蹊徑,練成了“三象神功”,自以為可以稱雄當世,故而不甘埋沒孤島,要到中原來稱霸武林,繼而開宗立派的。

文廷璧自以為可以稱雄當世,不料後來碰上了金世遺,幾次三番,都為金世遺所挫折。文廷壁本來不是正人君子,名利之心極重,受了挫折之後,急於報仇,終於當上了清廷的鷹爪。最後在邙山一戰,被金世遺廢了他的武功。這還是金世遺念在他的修為不易,特地手下留情,不取他的性命,好讓他可以將他的武學傳流下去的。

文道莊本人在中原那幾年,跟他叔父一同做了清廷的鷹爪,他叔父和金世遺結下深仇,他自己則和金世遺的徒弟江海天結了深仇。事情由於他要娶大魔頭歐陽仲和的女兒歐陽婉而起,當時歐陽婉正在私戀江海天,不願嫁給文道莊。拜堂之日,私逃出去。而江海天在那日也恰巧來到她家,和歐陽婉的一個師兄把文道莊打得重傷。原來歐陽婉私戀江海天,而她那個師兄又是私戀她的。重傷文道莊的其實是他,江海天只是幫手。不過,歐陽婉這個師兄當場自殺,文道莊遂把所有的賬都算在江海天身上。二十余年過去,江海天、歐陽婉均已另嫁另娶,文道莊回轉了無名島亦已娶妻生子。但這二十多年前的舊恨,他兀是念念不忘。(文廷壁叔侄與金世遺師徒結怨之事,事詳拙著《冰河洗劍錄》。)

文道莊經過二十年在無名島上的苦練,亦已練成了三象神功。他們叔侄雖然身在海外,對中原的武林消息仍是時有所聞。金世遺夫妻早已遁跡海外,不知所終;天山派的老掌門唐曉瀾、少林派的長老痛禪上人、峨嵋派的名宿金光上人,這一些二三十年前的第一流高手都已先後去世。文道莊得知這些消息,不覺野心勃勃,認為當世的大敵,就只是江海天一人,於是他遂懷著宿怨,與兒子重履中原。

至於封子超則是二十年前邙山之戰中,僥幸逃得性命的清廷大內衛士。他曾得過文廷壁的指點,和文道莊結為八拜之交。

封子超僥幸逃得性命之後,深恐俠義道中人找他晦氣,不敢再給清廷賣命,隱姓埋名,匿居徂徠山中。文道莊重到中原,就住在他的家裏。封子超本人自是不敢與江海天為敵,但有了文道莊撐腰,他的膽子就大起來了。兩人日夕籌思,都是如何報仇之事。

文道莊練成了“三象神功”,這次重履中原,就像他的叔父當年一樣,野心勃勃,自視極高。可是他對於金世遺的衣缽傳人江海天,卻還是不能不有幾分顧忌,自忖未必就有戰勝江海天的把握。故此他們雖然是日夕籌思,志切復仇,卻仍是遲遲不敢發難。他們在等待有利的時機。

如今這有利的時機來了,三天後是江海天女兒出閣的日子,代表武當派前往賀喜的秦元浩卻巧在今天闖進了封家,文道莊遂與封子超布下陷阱,騙秦元浩吐出真情,於是就用“千日醉”的藥酒灌醉了他。在喝酒之時文道莊、封子超和文勝中都是口中先含了解藥的。

但對於他們發動的這個陰謀,封妙嫦卻是毫不知情,是以才有令得文道莊甚感尷尬的一問。

封子超皺了眉頭,道:“嫦兒,大人的事你不必多問。我和叔叔做的事總不會錯的。”

封妙嫦是打爛沙鍋要問到底的脾氣,噘著嘴兒依然問道:“我不懂就要問嘛,江海天在江湖上不是有大俠之稱的嗎?那麽文叔叔何以會與他作對?”

文道莊微笑道:“不錯,江海天是有大俠之稱。但這乃是浪得虛名,騙騙無知的凡夫俗子而已。其實……”封妙嫦道:“其實什麽?”文道莊望了封子超一眼,說:“說給你聽也不打緊。其實江海天乃是反叛朝廷的逆賊。”

封妙嫦道:“反叛朝廷,那又有什麽不好?我日前還聽得有幾個獵人說話,說是朝廷的官都是些混賬東西,苛捐雜稅,拉夫征工,迫得他們不能不躲進荒山野嶺來做獵戶呢!在這山上打獵雖然很艱難,也還勝於在平地上受官府的欺壓。”

原來封妙嫦是封子超隱居在徂徠山之後才出世的。封子超恐防俠義道放不過他,他自身的來歷是連女兒都沒有告訴的。

封妙嫦今年十九歲了,從沒有出過遠門。不過她生性好玩,在這山上山下,她則是到處亂跑的。徂徠山上人煙稀少,但也有幾家獵戶,山下的農家那就更多了。徂徠山與東平縣楊家莊的距離不過幾日路程,封妙嫦就是從她所接觸的那些農家與獵戶的口中,得知江海天大俠之名,以及官府欺壓百姓的一些事實的。可是她卻不知道她的爹爹是清宮大內的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