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4/7頁)

英國姑娘萬分不解:“齊,船已經……”

“貝卡,我在找我弟弟。”齊藺回頭,海風吹過他的黑發和銀白耳釘,他的眸光深沉憂傷。

貝卡很抱歉地在身前比了個“十”字:“願上帝保佑你的弟弟。”

末了牽起他攥緊的手,在他冰冷僵硬的手背上面留下一枚唇印,真誠而熾烈:“我也將我的運氣給你,祝你和你弟弟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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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順”船身那圈火焰燒到最旺盛之際,齊子摯心臟驟停,醫生們對他進行了第二輪急救。

而一片大霧裏的遠洋船上面,最寬敞的房間裏也飄滿了藥水味。

醫護人員都退下了,房裏只有一個全身都是傷的病患,和一對主仆。

戚以潦耳朵上的那對耳塞拿下來了,他支著頭,指骨線條清晰的手指搭在一本經書上面。

這一頁他看了有幾分鐘,還沒翻過去。

章枕背靠床沿坐在地上,雙眼有點失焦。當他爬到貨船上面,看見平躺在甲板上,肚子上都是血的茭白那一瞬間,他就全都想起來了。

長寧孤兒院。

兩三歲跌跌撞撞跑向他的小男孩。

他為了逃離孤兒院爬樹摔傷,肚子紮到石頭流血,小男孩笨拙地捂住他的傷口,捂了會就湊過去給他吹吹,卻整個趴到他的傷處,弄了自己一臉血。

全都想起來了。

那個男孩捧給他的不是糖果,是畫。

好幾副。

都是彩虹。小男孩把孤兒院的所有彩筆顏色都畫了上去,亂七八糟,五彩繽紛。

叫他小哥哥的是,

“茭白……”章枕的眼神漸漸聚焦,他手往後扶,按著床板慢慢起身,不敢回頭看床上的人,只用余光偷瞄了一眼就快速閉眼。

章枕胡亂抹臉:“三哥,我現在有些難受,我想回房間,自己待著,晚飯前都不出來。”

“去吧。“戚以潦的視線停在經書上面,似乎沒察覺出手下的異常。

章枕一出房間,喉嚨裏就有了哽聲。

為什麽他才記起來。

早一點就好了。

要是能早一點……

章枕握拳敲在船壁上面,指關節凸起發白。他雖然只是戚家的打手,這些年卻也積累了不少人脈,積蓄更是幾輩子都夠用了。

早一點想起來,他就能帶茭白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讓茭白好好上學,工作,組建家庭,平安一生。

而不是被沈家那老夫人跟她小兒子盯上,人格遭羞辱,身體跟心理都留下了傷疤。

現在僅憑他自己,不能讓茭白過上普通的生活。

只能依靠三哥。

可沈董那邊……

章枕的擔憂很快就沒了,三哥能忽略危險,拋下工作,親自出海找這麽久,足以說明他對茭白的看重。

那份看重不可能長遠,也不清楚會持續多久,但短時間內是沒問題的。

再者說,沈董如果還要對茭白出手,那他不介意帶槍闖沈家。

有幾個弟兄過來換崗,看到章枕紅著眼哽咽的狀態,他們紛紛大驚失色。

“枕哥?”

“怎麽了這是,白少爺不行了?”

那老弟前一秒才說完,下一秒就被撂倒。

章枕壓著他,一張美人臉又兇又嚴肅:“快給我呸三下!”

老弟稀裏糊塗地照做:“呸呸呸!”

還知道把頭歪一邊呸,不然能呸枕美人一臉。

章枕把人放開:“從今往後,茭白就是我弟,親的!”

“你們要把他當我。”章枕擲地有聲,“聽到了沒?”

弟兄們面面相覷。

老大竟然長雞翅膀了,扇得好他媽大力,生怕別人看不到他化身成雞爸爸的一面。

一兄弟搓搓手:“真要把他當你,那我們可就要和他喝酒劃拳,勾肩搭背,黃車嗖嗖……嗷!”

他捂著被枕哥拍的腦袋,誇張地叫個不停。

其他幾人不忍直視地跟他拉開距離。這演技差的,丟人。

那兄弟自我感覺良好,他笑嘻嘻地湊到章枕跟前:“枕哥,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章枕擺擺手:“忙你們的去,都別大意。”

他的心情沒有變好。

也不配有好心情,難以啟齒。

幾個月前,他在熙園聽見茭白做噩夢的喊聲,還在想,叫他“小哥哥”的那孩子要是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肯定比茭白要過得輕松。

誰知道……

章枕往樓梯上走,唇邊掀起自嘲的弧度,八月份,“締夜”那晚的一聲“小哥哥”,是命運對他的指引。

茭白成為他的網友,是命運的二次眷顧。

而茭白的那個微信頭像,也就是令他熟悉的彩塊,是命運的施舍。

命運對他如此好。

是他自己太蠢,錯過了那麽多次看清真相的機會。

好在,

終於看清了。

日子還長,無論是對於茭白,還是對於他,對於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