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3/7頁)

“他躺了一會就又被喊出去,再回來時受了新傷,身上的味道刺鼻,我看著他一天比一天糜爛,警告不要打小玨的主意。”

“有一次,我看見他抱著小玨,我就扯著他的頭發把他往地上砸,他快死了,卻又不知道哪來的瘋勁,跳起來跟我打架,我傷勢加劇,他也討不到什麽好處。”

“船要沉了的時候,我搶走他找的救生衣,給了他一刀,將他丟在了那艘船上。”

齊子摯講到最後,故事結束了:“我做了這些。”

“還有什麽想知道的?”他看向不知何時後退了好幾步,腮幫的肌肉抽動,拳頭攥得死死的,在竭力克制著不對他掄拳頭的二弟。

齊藺發不出聲音。他是個搞藝術的,社交圈都是同行,生活也單一。帶走出了車禍的沈而銨,試圖聯系沈家,用對方交換茭白,是他迄今做過的最瘋狂的事情。

梁家那位女士因單戀殺害小霜,沈家的趕盡殺絕,大哥對梁家的報復,這對齊藺來說,都是能讓他世界觀崩塌的現象。

此時又多了一項。

“阿藺,你不認識茭白,沒和他相處過,你不知道他的心機有多深,他身體裏流的血太渾,不可能是齊家的血液,不可能。”齊子摯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堅定而決絕。可他沒睜眼,他閉著眼眸,像是怕看到某個鬼魂站在他床頭,平靜地俯視他。

齊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望著大哥,昔日的天之驕子,齊家的驕傲和全部希望:“你那麽對他,他還救你。”

齊子摯的喉嚨裏溢出裹滿血腥味的沙啞笑聲:“所以說他不是我們的弟弟啊。”

“你看看小霜,看看小玨,他們的心思都很單純,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簡簡單單,哪像他那麽復雜。他救我,”

齊子摯短促又微弱地停頓了一瞬:“他救我,指不定是打的什麽主意。”

齊藺擡起雙臂,十指合並著蓋在臉上,他發出艱難而沉重的喘息聲。

——猶如被命運之手扼住了脖子,無法掙脫。

“我沒有那種弟弟,他不是我弟弟,小玨才是。”齊子摯低不可聞地說完,用他現在能發出的最大音量說,“阿藺,我不想再看到你欺負小玨了,他依賴我,是個好孩子,是你弟弟!”

齊藺是個不暈車不暈船的人,此刻他卻體會到了暈眩感,天地都在旋轉:“大哥,事已至此,你還不承認茭白是齊家人,是不想面對自己犯過的錯。”

“我犯了什麽錯?”齊子摯聽到笑話一般,“那個茭白是壞孩子,就該得到懲罰,我沒錯。”

“我沒有做錯。”他重復並強調,說給自己聽。

齊藺徒然沖上去,揪住大哥的衣領,他的鼻翼快速煽動,眼眶逐漸泛濕。憤怒悲痛的情緒蔓延至整張臉的那一刻,齊藺低吼出聲:“你在自欺欺人!”

“我沒有!”齊子摯的面部驟然扭曲,眼裏是猙獰的堅持。沒有,他沒有。

齊藺的瞳孔猛地收縮,他喊了聲醫生,急慌地往外跑:“醫生!醫生——”

床上的齊子摯不停吐血,身體一下一下痙攣著起伏不止,呼吸越來越弱。

不能死。

他不能死。

他要回南城,查清楚小霜的死因。

還有,

還有什麽……

他不可以死。

.

幾個醫生在搶救齊子摯的時候,黑船於霧中行駛。

大胡子副手和其他人平時嘻嘻哈的,現在都不敢掉以輕心。

霧太大,能見度不超過二十米。每前行一公裏,都是拿命賭。

再加上深海不像陸地,水流的順逆,風霧等因素不可抗拒,受限太多,說翻就翻。

小姐喜歡的中國男人在海上尋親。還偏偏要去他們近幾年都沒去過的海域。

了望員用的全是視力最強的,疲憊了就換下來,別的崗位上的也是一樣的輪班制。

大家工作中的狀態還不錯,就能盡量讓船在遇到緊急狀況時,及時躲開。

齊子摯被一德國醫學天才從鬼門關救回來的那一瞬間,霧中傳來了爆炸聲響。

黑船停了下來。

同一時間,汽笛聲鳴響。

一群外國佬們湊到甲板上面,他們看見霧散去一點,海平面上出現了大量碎片,中國的一艘貨船在燃燒,船身的中文在火中飛舞。

那是“平順”二字。

齊藺抓著護欄的手無力地松開,垂了下來。他的手指比濕風衣還要冰。

船艙裏的禮玨跑出來,站不住地跌倒在地:“茭白……”

“茭白!”

禮玨對著燒起來的貨船哭喊,他昏昏沉沉地兩手撐地,哀傷不已地呢喃,“你去天堂了吧……那裏沒有痛也沒有苦,你要快樂……”

“齊,”英國姑娘指著地上的禮玨,“那是什麽人,為什麽哭得那麽傷心?”

齊藺沒看一眼禮玨,只是面色煞白地盯著支離破碎的船零件:“繼續找,以這艘船為中心,在附近一圈圈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