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奇謀秘計夢一場(第6/18頁)

張無忌原知不是衛璧的敵手,若是下場跟他放對,徒然自取其辱,不過讓他們開心一場而已,但一站到了朱九真面前,已不禁意亂情迷,再聽她軟語叮囑,香澤微聞,哪裏還有主意?心中只想:“小姐吩咐下來,再艱難兇險的事也要拚命去幹,挨幾下拳腳又算得甚麽?”迷迷惘惘的走到衛璧面前,呆呆的站著。

衛璧笑道:“小子,接招!”拍拍兩聲,打了他兩記耳光。這兩掌來得好快,張無忌待要伸手架擋,臉上早已挨打,雙頰都腫起了紅紅的指印。衛璧既知他並非朱家傳授的武功,不怕削了朱九真和舅父、舅母的面子,下手便不容情,但這兩掌也沒真使上內力,否則早將他打得齒落頰碎,昏暈過去。

朱九真叫道:“無忌,還招啊!”張無忌聽得小姐的叫聲,精神一振,呼的一拳打了出去。衛璧側身避開,贊道:“好小子,還有兩下子!”閃身躍到他的背後。張無忌急忙轉身,那知衛璧出手如電,已抓住他的後領,舉臂將他高高提起,笑道:“跌個狗吃屎!”用力往地下摔去。

張無忌雖跟謝遜學過幾年武功,但一來當時年紀太小,二來謝遜只叫他記憶口訣和招數,不求實戰對拆,遇上了衛璧這等出自名門的弟子,自是縛手縛腳,半點也施展不開。給他這麽一摔,想要伸出手足撐持,已然不及,砰的一響,額頭和鼻子重重撞在地下,鮮血長流。

武青嬰拍手叫好,格格嬌笑,說道:“真姊,我武家的武功還成麽?”

朱九真又羞又惱,若說武家的功夫不好,不免得罪了衛璧,說他好罷,卻又氣不過武青嬰,只好寒著臉不作聲。

張無忌爬了起來,戰戰兢兢的向朱九真望了一眼,見她秀眉緊蹙,心道:“我便送了性命,也不能讓小姐失了面子。”只聽衛璧笑道:“表妹,這小子連三腳貓的功夫也不會,說甚麽門派?”張無忌突然沖上,飛腳往他小腹上踢去。衛璧笑著叫聲:“啊喲!”身子向後微仰,避開了他這一腳,跟著左手倏地伸出,抓住他踢出後尚未收回的右腳,往外一摔。這一下只用了三成力,但張無忌還是如箭離弦,平平往墻上撞去。他危急中身子用力一躍,這才背脊先撞上墻,雖免頭骨破裂之禍,但背上已痛得宛如每根骨頭都要斷裂,便如一團爛泥般堆在墻邊,再也爬不起來了。

他身上雖痛,心中卻仍是牽掛著朱九真的臉色,迷糊中只聽她說道:“這小廝沒半點用。咱們到花園中玩去罷!”語意中顯是氣惱之極。張無忌也不知從哪裏來的一股力氣,翻身躍起,疾縱上前,發掌向衛璧打去。

衛璧哈哈一笑,揮掌相迎,拍的一響,他竟身子一晃,退了一步。

原來張無忌這一掌,是他父親張翠山當年在木筏上所教“武當長拳”中的一招“七星手”。“武當長拳”是武當派的入門功夫,拳招說不上有何奧妙之處。但武當派武功在武學中別開蹊徑,講究以柔克剛,以弱勝強,不在以己勁傷敵,而是將敵人發來的勁力反激回去,敵人擊來一斤的力道,反激回去也是一斤,若是打來百斤,便有百斤之力激回,便如以拳擊墻,出拳愈重,自身所受也愈益厲害。當年覺遠大師背誦“九陽真經”,曾說到“以己從人,後發制人”,張三豐後來將這些道理化入武當派拳法之中。若是宋遠橋、俞蓮舟等高手,自可在敵勁之上再加自身勁力。張無忌所學粗淺之極,但在這一拳之中,不知不覺的也已含了反激敵勁的上乘武學。

衛璧但覺手上酸麻,胸口氣血震蕩,當即斜身揮拳,往張無忌後心擊去。張無忌手掌向後揮出,應以一招“一條鞭”。衛璧見他掌勢奇妙,急向後閃時,肩頭已被他三根指頭掃中,雖不如何疼痛,但朱九真和武青嬰自然均已看到,自己已然輸了一招。

衛璧在意中人之前,這個台如何坍得起?他初時和張無忌放對時,眼看對方年紀既小,身分又賤,實是勝之不武,只不過拿他來耍弄耍弄,以博武青嬰一粲,因此拳腳上都只使二三成力,這時連吃兩次小虧,大喝一聲:“小鬼,你不怕死麽?”呼的一聲,發拳當胸打了過去。這招“長江三疊浪”中共含三道勁力,敵人如以全力擋住了第一道勁力,料不到第二道接踵而至,跟著第三道勁力又洶湧而來,若非武學高手,遇上了不死也得重傷。

張無忌見對方招式淩厲,心中害怕,當下更無思索余裕,記得當年父親在海上木筏上所教手法,雙臂回壞,應以一招“井欄”。這一招博大精深,張無忌又怎能領會到其中的微旨?只是危急之際,順手便使了出來。衛璧右拳打出,正中張無忌右臂,自己拳招中的第一道勁力便如投入汪洋大海,登時無影無蹤,一驚之下,喀喇一響,那第二道勁力反彈過來,他右臂臂骨已然震斷。幸而如此,他第三道勁力便發不出來,否則張無忌不懂得這招“井欄”的妙用,兩人都要同時重傷在這第三道勁力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