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寶刀百煉生玄光(第2/18頁)

俞岱巖隱身於海旁巖石之後,繞到前面,只見一個身材高瘦的男子攔在路中。黑暗中瞧不清他的面貌,只見他穿一襲白袍,夜行人而身穿白衣,則顯然於自己武功頗為自負。

只聽海沙派的領頭人道:“這屠龍刀已歸本派,既給宵小盜去,自當索回。”那白袍客又是“嘿嘿嘿”三聲冷笑,仍是大模大樣的攔在路中。那領頭人身後一人厲聲喝道:“快些讓開,惡狗攔路,你不是自己找死……”他話聲未畢,突然“啊”的一聲慘叫,往後便倒。眾人一驚,但見黑暗中白袍晃了幾晃,攔路惡客已然不見。

海沙派眾私梟瞧那跌倒的同伴時,但見他蜷成一團,早已氣絕。各人又驚又怒,有幾人放下擔子向白袍客去路急追,但那人奔行如飛,黑暗之中哪裏還尋得到他的蹤影。

俞岱巖心道:“這白袍客出手好快,這一抓是少林派的‘大力金鋼抓’,但黑暗之中,卻不大瞧得清楚。聽這人的口音腔調,顯是來自西北塞外。江南海沙派結下的仇家可遠得很哪!”他縮身在巖石之中,一動也不敢動,生怕給海沙派的幫眾發見了,沒來由的招惹禍端。只聽那領頭人道:“將老四的屍首放在一旁,回頭再來收拾,將來總查究得出。”眾人答應了,挑上擔子,又向前飛奔。

俞岱巖待他們去遠,走近屍身察看,但見那人喉頭穿了兩個小孔,鮮血兀自不住流出,傷口顯是以手指抓出,他覺此事大是蹊蹺,當下加快腳步,再跟蹤那幫鹽梟。

一行人又奔出數裏,那領頭人一聲呼哨,二十余人四下散開,向東北一座大屋慢慢逼近。俞岱巖心想:“他們說的甚麽屠龍刀,難道便是在這屋中麽?”只見那大屋的煙囪中一柱濃煙沖天而起,久聚不散。眾鹽梟放下了擔子,各人拿起一只木杓,在蘿筐中抄起甚麽東西,四下撒播。俞岱巖見所撒之物如粉如雪,顯然便是海鹽,心道:“在地下撒鹽幹甚麽?當真古怪,日後說給師兄弟們知道,他們定是不信。”

但見他們撒鹽時出手既輕且慢,似乎生怕將鹽粒濺到身上,俞岱巖登時恍然,知道鹽上含有劇毒,這批人用毒鹽圍屋,當是對屋中人陰謀毒害。暗想:“我固不知雙方誰是誰非,但這批人如此搗鬼,太不光明。無論如何須得通知屋中之人,好教他不致為宵小所害。”眼見海沙派眾鹽梟尚在屋前撒鹽,於是兜個大圈子繞到屋後,輕輕跳進圍墻。

大屋前後五進,共有三四十間,屋內黑沉沉的沒一處燈火。俞岱巖心想:“濃煙從中間一進屋中冒出,該處想必有人。”擡頭認明濃煙噴出之處,快步走去,只聽得廳中傳出火焰猛烈燃燒的畢剝之聲。他轉過一道照壁,跨步進了正廳,突然光亮耀眼,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只見廳心一只巖石砌成的大爐子,火焰升騰,爐旁分站三人,分拉三只大風箱,向爐中搧火。爐中橫架著一柄四尺來長、烏沉沉的單刀。

那三人都是六十來歲老者,一色的青布袍子,滿頭滿臉都是灰土,袍子上點點斑斑,到處是火星濺開來燒出的破洞。只見那三人同時鼓風,火焰升起來五尺高,繞著單刀,嗤嗤聲響。俞岱巖站立之處和那爐子相距數丈,已然熱得厲害,爐中之熱,可想而知,但見火焰由紅轉青,由青轉白,那柄單刀卻始終黑黝黝地,竟沒起半點暗紅之色。

便在此時,屋頂上忽有個嘶啞的聲音叫道:“損毀寶刀,傷天害理,快住手!”

俞岱巖一聽,知道途中所遇的那個白袍客到了。那三個鼓風煉刀的老者卻恍若不聞,只是鼓風更急。但聽得屋頂“嘿嘿嘿”三聲冷笑,檐前一聲響,那白袍客已閃身而進。

這時廳中爐火正旺,俞岱巖瞧得清楚,見這白袍客四十左右年紀,臉色慘白,隱隱透出一股青氣,他雙手空空,冷然說道:“長白三禽,你們想得屠龍寶刀,那也罷了,卻何以膽敢用爐火損毀這等寶物?”說著踏步上前。

三名老者中西首一人探身而前,左手倏出,往白袍客臉上抓去。白袍客側首避過,搶上一步。東首那位老者見他逼近身來,提起爐子旁的大鐵錘,呼的一聲,向他頭頂猛擊下去。白袍客身子微側,鐵錘擊空,砰的一聲響,火星四濺,原來地下鋪的不是尋常青磚,卻是堅硬異常的花岡石。西首老者自旁夾攻,雙手猶如雞爪,上下飛舞,攻勢淩厲。

俞岱巖見那白袍客的武功根基無疑是少林一派,但出手陰狠歹毒,與少林派剛猛正大的名門手法殊不相同。鬥了數合,那使鐵錘的老者大聲喝道:“閣下是誰?便要此寶刀,也得留個萬兒。”白袍客冷笑三聲,只不答話。猛地裏一個轉身,兩手抓出,喀喀兩響,西首老者雙腕齊折,東首老者鐵錘脫手。大鐵錘向上疾飛,穿破屋頂,直墮入院中,響聲猛惡之極。這老者當即俯身提起一柄火鉗,便向爐中去挾那單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