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奈松,曠野浪遊(第2/8頁)

躲躲瞪了她一眼:“那裏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我們會被餓死的,或者就會——”

“我們不會。”是德桑蒂,她一直低頭看地面,單腳把薄薄的灰塵歸攏成小堆,現在突然擡起頭。她眼睛看著沙法,話卻是說給躲躲和其他同伴聽的。“世上還有我們可以生活的地方。我們只是需要讓他們開門,接納我們。”

她的臉上有一份緊張和決絕。沙法犀利的眼神轉向德桑蒂,讓人敬佩的是,她沒有畏縮。“你是說,要硬闖進去嗎?”他問這女孩。

“你就是想讓我們這樣做,不是嗎?既然你這樣子趕我們離開,那肯定是允許我們……做那些不得不做的事。”她試圖聳肩。但又太緊張,做不出這樣不在乎的姿態;這讓她的身體短時間抽搐過,跟中風了似的。“如果你不允許那個,我們就活不下去了。”

奈松看著地面。都是她的錯,才讓其他孩子只能面對這樣的選擇。尋月居有它的美好之處;在她的小夥伴們中間,奈松體會到了那種樂趣——為自己的本性和能力感到驕傲;周圍的人都理解她,能夠分享她的快樂。現在,那些原本完滿又美好的東西已經死掉了。

最終,你將殺死你愛過的一切。灰鐵曾經這樣告訴她。她痛恨這說法,但他是對的。

沙法打量那些孩子,很長時間,心事重重。他的手指在抽動,也許回憶起了另外一種生活,另外一個自我,當時那個他,是不可能放任八個年輕的米撒勒在世間遊蕩的。但那個版本的沙法已經死了。那抽動只是本能。

“是的。”他說,“那的確就是我想讓你們做的事,如果你們需要我說出來的話。你們在一個巨大、繁榮的社群裏,存活的機會要更大一些,勝過全靠自己。所以,請允許我提個建議。”沙法上前幾步,蹲下來直視德桑蒂的眼睛,同時伸手,也按住躲躲的瘦肩膀。他對所有的孩子說話,語調還像之前一樣溫和又專注:“最開始,只殺死一個人。挑選某個想要傷害你們的人——但只選一個,即便有超過一個人嘗試動武。解除其他人的威脅,但要慢慢殺死唯一那個人。讓他死得很痛苦。確保你們的目標發出慘叫聲。這很重要。如果你們殺死的第一個人沒有出聲……那就再殺一個。”

孩子們瞪著眼睛回望他。就連拉瑟爾也顯得不太自在。但是奈松,她見過沙法殺人。他已經放棄了一些舊習慣,卻仍然堪稱恐怖大師。如果他覺得有必要跟這些人分享自己的藝業,那就是這些人的幸運。她希望孩子們能懂。

沙法繼續說:“等到殺戮完成,就向在場的其他人表態,說你們的行動只是為了自保。然後提出承擔死者的工作,或者保護其他人免遭危險——但他們能聽出這是最後通牒。他們必須接受你們加入社群。”他停下,然後用冰白的眼眸盯緊德桑蒂。“如果他們拒絕,你們該怎樣做?”

她咽下口水:“殺——殺死所有人。”

沙法再次微笑,這是離開傑基蒂村之後的第一次,他親昵地從頸後拍拍德桑蒂的頭表示認可。

躲躲輕聲驚呼,嚇得哭不出來了。奧金和伊妮根互相摟抱著,臉上只剩下絕望。拉瑟爾繃緊下巴,鼻翼張大。她想要把沙法的話記在心裏。德桑蒂也一樣,奈松能看出來……但要做到這個,就必然會殺死德桑蒂心裏的一些東西。

沙法知道這個。當他站起來,親吻德桑蒂的額頭時,這動作裏面包含了太多傷感,奈松又一次感到心痛。“‘第五季中,萬物皆變。’”他說,“活下去。我想要你們全都活下去。”

一顆淚珠從德桑蒂的一側眼睛滑落,然後她才想起眨著眼睛掩飾。她響亮地咽下口水。但隨後她點頭,從沙法面前退開,跟其他孩子站在一起。現在,他們之間出現了一道鴻溝:沙法和奈松在一邊,尋月居的孩子們在另一邊。他們要走向不同的道路。沙法並沒有顯出任何不快。他應該有感覺的;奈松察覺到他體內的銀線閃耀著,搏動著,反對他允許孩子們自由行動的抉擇。但他沒有顯露出那份痛苦。當他在做自己認定正確的事,痛苦只會讓他更堅決。

他站起來:“而如果這次災季顯現出真正緩解的跡象……那就逃走。盡你們所能分散開來,混跡於其他地方。守護者們並沒有死,小家夥們。他們還會回來。而一旦你們做過的事情傳揚開去,他們就會來找你們。”

普通的守護者,奈松知道他的所指——那些“沒有被汙染”的成員,像從前的他一樣。自從災季開始,那些守護者就消失了,至少奈松沒聽說過有任何一個加入社群,或者在路上被人看到。“回來”表明他們應該是都去了某個特定地點。哪裏呢?某個地方,是沙法和其他被汙染的守護者不會去,或者去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