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遇到挑戰(第6/7頁)

“那麽,你和埃勒巴斯特弄那些方尖碑幹什麽?”

“這是埃勒巴斯特一個人在做。”你糾正他,“他只是叫我召喚一塊過來。也許因為——”這話說出來好痛心。“他自己已經不能那樣使用原基力。”

“埃勒巴斯特造出了那道裂谷,對吧?”

你把嘴閉得特別嚴,以至於牙齒都擠到一起了。你剛剛說過埃勒巴斯特無法再使用原基力。足夠多的凱斯特瑞瑪人聽說過,他們現在只能住在巖石花園裏,都是拜他所賜,他們會設法殺死他,不管食巖人會不會幹涉。

勒拿撇嘴冷笑。“這些不難猜到的,伊松。他的傷痕來自水蒸氣、顆粒物磨蝕,還有腐蝕性氣體,不是火——這些特點,對應的是過於靠近巖漿噴射口的那種灼傷。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活下來的,但這事的確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跡。”他聳聳肩,“而且我也見過你在五分鐘內摧毀一座城鎮,甚至都沒出汗,所以我能猜到一點兒十戒高手的可能威力。方尖碑是做什麽用的?”

你咬緊牙關:“你可以換六種不同方式盤問我,勒拿,我也只能給你六種不同版本的‘不知道’。因為我實際上就是不知道。”

“我覺得,你至少應該有一點兒概念。但如果你願意,盡管對我撒謊好了。”他搖搖頭,“現在,這裏也是你的社群。”

之後他沉默下來,就像還在等你回應。你太忙,一心拒斥給出回答的想法,但他太了解你了。他知道有些話是你不想聽的。所以他又說了那個詞。“伊松,凱斯特瑞瑪的基賊。這是你現在的身份。”

“不是。”

“那就離開。每個人都知道,如果你一心想走,依卡並不真的能阻止你。我知道,如果你感覺有必要,會殺死我們所有人。所以,走吧。”

你坐在那裏,看你自己的雙手,它們懸在你兩膝之間。你的腦子裏一片空白。

勒拿側頭:“你現在不走,因為你並不愚蠢。也許你在外面還能生存,但絕不會是奈松願意見到的那種樣子。即便再無其他原因,你還是想活下去,最終跟她重逢……不管希望有多渺茫。”

你的兩只手抽動過一次。然後又軟軟垂下。

“當這個災季總也不肯結束,”勒拿繼續說,他還是那副沒有抑揚頓挫的調子,跟剛才問你災季會有多久一樣,這樣子反而更瘆人,就像他說的完全是事實,他了解也痛恨這個。“我們的食品將耗盡。吃人能延續一段時間,但不可持續。到那時,社群將變成掠奪者,或者直接解體,變成流浪的無社群者。但即便是那些,也救不了我們,長期而言。最終,凱斯特瑞瑪的遺民也只能餓死。大地父親終將大獲全勝。”

這是事實,不管是否願意面對。而這也是又一個證據,證明勒拿短暫的無社群生涯已經改變了他這個人。並不真的是變壞了。只是讓他成了那種醫生,他清楚在有些情況下,人只能給病人施加可怕的痛苦——打斷已經愈合的骨頭,截掉肢體,殺死弱者——為了讓整體更強大。

“奈松也像你一樣強壯。”他繼續說,聲音細小,但語調坦誠,“假設她比傑嘎命長。假設你找到了她,把她帶到這裏,或者其他看似安全的地方。等到存糧耗盡,她還是要跟其他人一樣餓死,但憑借她的原基力,她很可能可以迫使別人交出食物。也許甚至殺死他們,把剩余的全部存糧留給自己。但最終,存糧還是會耗光。她將不得不離開社群,在灰燼之下尋找自己能發現的食物,寄希望於不被野生動物或其他風險害死。她將是最後死掉的人類之一:孤獨,饑餓,寒冷,痛恨自己。痛恨你。或者到時候她已經精神崩潰。也許她變成了動物那樣子,只受求生本能驅使,甚至還求生不得。也許到最後,她將吞食自己的身體,就像任何一只野獸會做的那樣——”

“住口。”你說。這聲音很小。還好,他住了嘴。他又一次轉移視線到別處,深吸一口他那半被遺忘的老葉煙。

“你來這裏之後,跟人聊過天嗎?”勒拿終於問。這並不是真正的轉換話題。你也沒有放松。他向病房方向點頭。“任何人。除了埃勒巴斯特和跟你同行的那幾只怪獸?不是開會,是真正的談話。”

沒有能算數的。你搖頭。

“流言正在傳播開來,伊松。現在每個人都在想,他們的孩子將會死得多麽緩慢又痛苦。”他終於丟開那根老葉煙。它還在燃燒。“想他們自己怎樣無能為力。”

但實際上你可以,他不需要補充這句。

你真的可以嗎?

勒拿如此突兀地離開,突然得讓你吃驚。你還沒反應過來他就離開了。刻入內心的、對浪費行為的反感,讓你撿起他丟棄的煙頭。你花了一點兒時間,才搞清楚如何吸煙又不被嗆到;你以前從未試過吸煙。原基人不應該攝入各類麻醉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