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地球之歌(第3/13頁)

飛船的走廊、駕駛艙、實驗室等處所有明顯人類長期生活和工作的痕跡,但沒有發現人的遺體。最後,當船員們進入底部的生活艙中,他們發現了一具死去近千年的幹屍,一個中年白人男性。他一定是這艘飛船的最後一個主人。但我們不知道他的名字,或許他一個人過了一輩子,根本不需要名字。

不久,另幾名船員在飛船的尾艙發現了一些奇怪的儀器,在一些儀器上他們發現了一些古代的科學名詞,經過查詢數據庫,證實了我們的猜想,這些儀器是用於合成、保存和培養受精卵的。飛船上的最後幾代人已經無法通過正常方式繁殖,只有靠之前保存下來的受精卵,才能延續在宇宙中遠航的事業。

靠著這種代代不息,薪火相傳的精神,人類才創造了奇跡,在宇航時代的早期,得以跨越六百五十光年的遙距,到達了這遙遠而陌生的詭異世界,他們第一次用自己的肉眼見到了獵戶座α的浩瀚火海——那令人無法呼吸的宇宙奇觀。

但他們得到了什麽?什麽也沒有,飛船縱然沒有在行星上墜毀,而成功降落,可剩下的唯一一個宇航員終究無法在這個死寂的星球上活下去,也難以返回母星。可能過了很短的時間,他就死去了。七百年的長征,只換來向獵戶座α的驚鴻一瞥,飛船上最後一個人類永遠留在了這個遙遠的星系,即使遠望群星,也看不見黯淡的母星——太陽。

他或許也曾嘗試向地球發送信息,向母星報告他們的創舉,但又要經過六百五十年的歲月,那些信息才能抵達地球——如果能抵達的話。那時候的地球仍然在大衰落之後半蒙昧的時代,那些星空間的微弱電波,無疑從未被千年前的人類社會所接聽到。

但這是一支在星空間譜寫的壯麗樂曲!何等雄壯,又何等悲涼!“星雲號”的遭遇向整個宇宙證明了,人類這個渺小的種族,憑借有限的技術和資源能夠做到什麽。正如那首先環繞非洲航行的腓尼基船隊,或者第一個進入北極圈的希臘人,又或第一個到達美洲的維京海盜,他們的遠航本身什麽也沒有帶來,甚至一度被歷史所遺忘。但重要的是,他們的壯舉彰顯了人類征服宇宙的冒險精神,這已經值得後人為之永遠驕傲。

這是一支長達七百年的群星之歌,曾在星空間孤獨地吟唱著,消散在無邊的空間中,但而今,我們終於聆聽到了它的動人旋律。我們這些聽眾姍姍來遲,但終於來了,獻上遲到的喝彩和衷心的掌聲。

在那位無名英雄的遺體前,全體船員們深深地鞠躬,向著偉大的先驅,向著七百年的壯麗航行,向著三百年的孤獨和堅持,向著人類不屈的探索精神。

我們掃描了“星雲號”上的主電腦,那部電腦雖然早已因為能量耗盡而自動關閉,但在這寂靜的行星表面,卻不被打擾地沉睡了一千多年,數據存儲區仍然保存完好。但自“星雲號”完工到現在的一千七百年來,人類的科技經過毀滅後重生,各方面已經大不相同。古代的電腦程序從最基礎的指令和編碼方式和今天都大相徑庭,那些二進制的符號串如同一塊晦澀的羅賽塔石碑,要破解其中的信息頗費時日。

不久,我們暫時結束了對於“星雲號”的考察,因為這畢竟不是此行的主要任務。我們讓“星雲號”暫時在行星上繼續安睡著,而“風雪號”則重新駛向獵戶座α的表面,對它的結構和活動進行科學探測。我們將在五年後返回地球時再重返行星背面,將那位無名死者的遺體以及其他一些古代遺物帶回地球,供後人紀念。

至少我們當時是這麽計劃的。

半年後,對獵戶座α的研究取得了重大進展。我們發現,在獵戶座α的光球層下,確實有若幹不尋常的跡象。在采集了海量數據後,主要由我進行了分析,建立了初步的數學模型,得出了一個有趣的結論:

在過去,獵戶座α曾經有一些巨行星,有的可能比木星還要大十倍以上。但在幾百萬年的歲月中,它們都陸續被自己的母星所吞噬,跌入獵戶座α的火海中。這也導致它不斷膨脹,變得越來越大。這些行星跌入母星後不久,就被恒星內部的高溫和引力潮汐粉碎了,但由於它的物質密度遠遠低於太陽之類的主序星(其質量大約是太陽的一百倍,但體積卻超過太陽的十億倍!),在其內部仍然有巨大的空洞,獵戶座α對於巨行星的消化並不徹底,在內部存在著由這些巨行星殘骸組成的渾濁雲團。由於愛丁頓極限的存在,恒星內部的強大輻射壓和引力相平衡,它們不會繼續沉降到恒星內核,而是在光球層之下漂浮著。參宿四神秘而劇烈的光度變化,或許就和其內部的這些特殊成分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