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推 論

“我想我應該說,以利亞夥伴,”丹尼爾突然開口發言,“這是個明顯的結論。”

貝萊對這位機器人搭档投以驚訝的一瞥。“為什麽明顯?”他問。

“這位女士自己強調,”丹尼爾說,“她是唯一見得到她丈夫的人。索拉利的社會習俗正是如此,她不想說實話也不行。而葛魯爾局長當然有理由相信,甚至可以說不由得他不信,在索拉利上只有妻子見得到她的丈夫。既然只有一個人能夠來到見面的距離,那就只有一個人可能是兇手。你該記得,葛魯爾局長曾說只有一個人有可能這麽做,他認為其他人都絕不可能。對不對?”

“他也提到過,”貝萊說,“那個人同樣不可能犯案。”

“他也許是指並未在兇案現場找到任何兇器。想必德拉瑪夫人能夠解釋這件怪事。”

他以機器人特有的文雅動作指了指嘉蒂雅的位置,這時她仍在顯像的中心,只見她目光低垂,一張小嘴抿得很緊。

耶和華啊,貝萊心想,我們差點忘了這位女士。

或許是由於惱羞成怒,他的記性才會突然失靈。而自己之所以惱怒,他想,都要怪丹尼爾那種不帶感情的辦案方式。但禍首也可能是他自己,是他的辦案方式太感情用事了。

他並未繼續分析下去。“今天就到此為止,嘉蒂雅。不管切斷聯系時該說些什麽,總之再見了。”

她柔聲應道:“有些人會說‘顯像結束’,但我比較喜歡說‘再見’。你似乎心神不寧,以利亞。我很抱歉,但我已經習慣被人當成兇手了,所以你不必覺得內心不安。”

丹尼爾問:“真是你做的嗎,嘉蒂雅?”

“不是我。”她憤憤地說。

“那麽,再見了。”

直到消失的那一刻,她臉上的怒意依舊未消。有那麽一陣子,貝萊仍能感到那雙灰眼珠帶給他的無比震撼。

她大可宣稱自己習慣了被人當成兇手,但那顯然是十分拙劣的謊言。她的怒意比她的言語更能吐露實情。貝萊不禁納悶,她到底有本事撒多少謊呢。

貝萊現在又和丹尼爾獨處了,他說:“好啦,丹尼爾,我可不是大笨蛋。”

“我也從不這麽想,以利亞夥伴。”

“那就告訴我,你為何會說並未在兇案現場找到兇器?目前為止,我還沒查到任何證據,也沒問到任何口供,能讓我們作出這個結論。”

“你說得很對。我得到一些新的資料,還來不及拿給你看。”

“我就知道。什麽樣的資料?”

“葛魯爾局長曾說,他會送過來一份他們自己的調查報告。就是我手上這份,今天早上送來的。”

“你為什麽現在才拿給我看?”

“我覺得,或許至少在最初階段,最好讓你根據自己的想法進行調查,不要受到他人的影響,何況他們自己也承認並未得到滿意的結論。而我自己,正是因為我覺得自己的邏輯程序可能受到了那些結論的影響,所以剛才並沒有參與討論。”

邏輯程序!貝萊腦海中突然冒出他和一位機器人學家聊天的記憶片段。那人說:機器人講求邏輯,可是不講理。

他說:“最後你還是加入了討論。”

“沒錯,以利亞夥伴,但那是因為我有了獨立的證據,足以支持葛魯爾局長的懷疑。”

“什麽樣的獨立證據?”

“從德拉瑪夫人的言行推論出來的證據。”

“明確一點,丹尼爾。”

“假設這位女士正是兇手,卻試圖證明自己是無辜的,那麽辦案的警探若能相信她的清白,會對她相當有利。”

“所以呢?”

“如果她有辦法利用他的弱點來左右他的判斷,她很可能會這麽做,對不對?”

“純粹是假設。”

“並不盡然。”這是個心平氣和的回答,“我想,你也注意到了,她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你身上。”

“因為我負責問話。”貝萊說。

“打從一開始,在她還沒猜到將由你問話之前,她的注意力就放在你身上了。事實上,就邏輯而言,她應該會以為將由我這個奧羅拉人來主導調查。但她卻認定了你。”

“你從這點導出了什麽結論?”

“她把自己的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以利亞夥伴。因為你是地球人。”

“那又怎樣?”

“她研究過地球,這點她暗示了不只一次。晤談剛開始時,我要求她擋掉外面的日光,她完全知道我在講什麽。這就代表她對地球有著真正的認識,否則她一定會顯得驚訝或不解。”

“所以呢?”

“既然她研究過地球,我們就能相當合理地假設,她發現了地球人的一項弱點。她一定知道赤身露體這個禁忌,以及裸露會帶給地球人怎樣的震撼。”

“她……她解釋過那是顯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