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18頁)

何世傑在黑暗中直視著主席,聲音凝重地重復了主席的話:“對。那個飛球可能是外星人的。”

兩人在對視中沉默。他們非常清楚這句話的分量——當這句話從一向循規蹈矩的中國人、特別是從身居高位的中國人口中說出時,它的可能性已經相當大了,基本可以說是鐵板釘釘了。如果十六年前第一次發現的隱形飛球真是外星人的(應該是其先遣部隊吧),它們行蹤詭秘,一直躲在暗處鬼鬼祟祟地觀察人類,它們的技術不知道比地球先進多少世紀(全隱形技術應該只是其中之一);它們潛入地球並非善意……那麽,人類就危險了。

太危險了。

如此密集的偵察意味著戰爭已經不遠,那將是一場地球上從未有過的星際物種之間的戰爭,其殘酷性遠非人類間的戰爭可比。人類可能被滅絕、永遠從地球上消失,從宇宙中消失,就像尼安德特人或恐龍從地球上消失一樣。

何世傑說:“主席,我記得第一次專業會議你是臨時決定參加的,會上還說了一些離題較遠的話,像外星人存在的可能性啦,外星人的天性是善是惡啦。當時,我,還有楊總長,都不大理解。看來,你最先看到了這種可能。”

前主席點點頭,“沒錯,我的確在十六年前就看到了這種可能。那次,我臨時決定與會就是想盡早把這種可能性提出來。如果那個飛球真是外星人的,那麽星際戰爭的爆發時間可能是以天為單位來計算的。”

“你是憑什麽做出這樣的判斷的?”

“多半是直覺罷了,理由並不充分。其實理由就是你剛才說過的,這種技術的出現過於超前、過於突兀,有點兒違背常識。這麽重大的突破如果是在人類中間實現的,竟然沒有一絲預兆,沒有泄露一點兒中間過程的痕跡,這不大可能。”

“不過你當時沒有堅持。”

前主席嘆道:“我試了一下,發現依大家的思維惰性,我不可能獨力扭轉過來。地球生命已經封閉地生活了幾億年,現在突然有人說外星侵略軍已經來到門前……何況我本人也並不堅定,它只是幾種可能性中的一種而已。後來我不再提這個話頭了,我的想法是,與其把時間浪費在爭論誰是飛球主人上,不如盡快研制出反制措施。因為,不管敵人是否是外星人,這些措施都同樣需要。”

何世傑嘆息一聲,“慚愧啊,我料事比你整整晚了十六年。”

“哪裏話,我說過,當時我也只是一種朦朧的感覺。”

“主席,你別看小姜、小嚴他們幾個剛才言笑晏晏,其實這幾年來,他們的心事越來越沉重。他們已經在我面前嘀咕幾次了,催我把這個可能性擺到中央軍委的桌面上,因為如果它是真的,那我們對戰爭的準備就應該與今天有所不同。這中間最迫切的是小姜。我覺得,他的前瞻性比我要強。”

前主席在黑暗中微微點頭。

“而且他對另一個問題——外星人的本性是善是惡——也有非常堅定的看法,從來沒有動搖過,那就是人性本惡。嚴小晨的觀點比她丈夫溫和一些。她的觀點是:外星人善惡均有可能,但不管是惡是善,我們必須按最壞的情況作準備。”

“也就是說,外星人的侵略戰爭很可能迫在眉睫,全體人類應該立即聯手,開始相應的準備。”

“對。我一直很猶豫,畢竟這個假設太過離奇,而且只是推理的結果,沒有什麽可拿到台面上來的實證。”何世傑苦笑著,“我還有點私心,怕被別人看成精神病患者。”

“世傑,老實說吧,這件事——‘始作俑者’始終沒浮出水面這件事,也一直盤桓在我心裏,讓我臥不安席。我想——”他考慮了一會兒說,“是時候了,你還是把這種可能性擺上桌面吧,萬一被咱們不幸言中,那——留給人類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得趕緊同心協力對付外星人,各國之間不能再互相提防、互相猜忌了。”

“是啊。可是我又害怕另一種前景,比如隱形飛球的真正主人並非外星人而是美國人,現在咱們找上門去,把咱們的善良心願和盤托出,那不是去送死!”

兩人在黑暗中相對苦笑。十六年前,在有關隱形飛球的第一次軍委擴大會上,陳老說過一句話,國與國之間鬥心眼玩詭計那都是九段級別的,沒有哪些國家之間能夠推心置腹、坦誠相見,自古至今概莫能外,因為今天的人類世界從本質上說仍遵循叢林原則。這句話一點兒不錯。如果何世傑最後說的這種可能成真,那將誤國誤民,決策者本人也會被當做顢頇無能的典型被釘死在歷史的恥辱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