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3/4頁)

“我們被扯了進來。”喬說,“你在外頭,坐在探視室裏。你無計可施。你不能挽救我們。”

“是的。”朗西特點頭。

“這裏是冷凍櫃,”喬說,“但還有其他因素。不是所有中陰身者都會經歷如此情狀。正如阿爾所想,有兩股力量在交戰。一股相助,一股相克。你跟極力相助的勢力、組織或個人攜手行動。你從那邊搞來了尤比克。”

“是的。”

“我們都不知道誰想除掉我們——誰又在保護我們。你在外面不曉得,我們裏頭的也不清楚。沒準是帕特。”喬說。

“我看是,”朗西特說,“我看她就是敵人。”

“大概吧。但我不這樣認為。”喬說。我不覺得已經跟敵友都照了面,他心想。

以後會碰上的,喬暗忖。過不了多久,是敵是友,自見分曉。

“你確信——”他問朗西特,“你絕對肯定你是爆炸的唯一幸存者?想好再說。”

“我說過,佐伊·沃特……”

“就說我們。”喬說,“此刻她沒跟我們在一起。比如說帕特·康利。”

“帕特的胸部震碎,死於休克。一個肺壞死,多處內傷,一只肝臟受損,一條腿三處斷折。事發時,她離你四英尺左右,我是指她的身體。”

“其他人也遇難了嗎?遺體都送到親友亡靈館冰存了?”

“除了薩米·蒙多。他的大腦受到重創,陷入昏迷,說是醒不來了。腦皮層……”朗西特說道。

“就是說他還活著。他沒在冷凍櫃裏。沒來這兒。”

“我不會說他還‘活’著。醫生拍了大腦成像,沒探到腦活動。他成了植物人。失去情緒,不能動彈,沒有意識——蒙多沒有腦意識,一丁點兒都沒有。”

“你原本都沒打算說這個。”

“我不正說著嗎?”

“問了你才說的。”喬考慮了一下,“蒙多離我們多遠?他在蘇黎世嗎?”

“沒錯,我們在蘇黎世安頓下來。他住在卡爾·榮格醫院。距離亡靈館約四分之一英裏。”

“租一個通靈師,”喬說道,“阿什伍德也頂用。對他進行掃描。”一個男孩,他心想。雜亂無章,行事魯莽。冷酷孤僻,尚未定型。也許這說得通,他暗忖。難怪我們碰上的事情稀奇古怪,前後矛盾。翅膀被拔掉,又插回到原處。間或短暫復元,就像剛才爬上樓梯之後,摸到這間酒店客房裏苟延殘喘。

朗西特發出嘆息。“我們已經這樣做了。對於這樣的腦損傷,常規做法是建立心靈溝通。沒有反應,什麽都沒有。沒有任何腦前葉活動。很遺憾,喬。”他抽風般地搖晃大頭,以表同情。他對喬的失望顯然感同身受。

朗西特一邊移開貼耳塑料耳機,一邊對著麥克風說:“我等會再跟你說。”他放下所有通訊器材,從椅子上僵硬地站起身,看著透明塑料冷凍櫃中的喬。屍體外面罩了層霧氣,看不真切。喬腰板筆挺,永世長眠。

“先生,您找我?”赫伯特跑進探視室,那副殷勤的模樣就像中世紀受人豢養的下賤人。“要我把奇普先生放回去嗎?談話結束了嗎,先生?”

“結束了。”朗西特說。

“您的……”

“是的,接通了。彼此聽得很清楚。”他點燃一支煙。幾小時沒抽煙了,現在總算有了機會。跟喬聯系耗時費力,讓他精疲力竭。“附近有安非他明售貨機嗎?”他問亡靈館老板。

“探視室外面的大廳裏有。”赫伯特巴結地說道。

赫伯特離開探視室,徑直走向售貨機。他塞進一枚硬幣,拉動選擇杆,熟悉的小藥片落到出口槽,發出脆響。

他吞下藥片,感覺好多了。這時,他想起兩小時後要跟尼戈爾曼碰面,心裏打起鼓來。一堆事情擠在一起,他尋思。我還沒向行業協會提交正式報告。我得打電話給尼戈爾曼,要求延期。

朗西特找到付費電話,打給在北美聯盟上班的尼戈爾曼。“萊恩,”他說,“我累趴下了。過去十二小時,我一直在跟亡靈館裏的過世雇員溝通,現在累到不行。這份報告明天提交,你看如何?”

“你越早提交正式報告,我們就能越快起訴霍利斯。據下屬的司法部說,事實一目了然。你辦事拖拉,他們有點等不急了。”尼戈爾曼說。

“他們覺得民事訴訟成立?”

“民事和刑事訴訟都成立。他們一直在跟紐約州的律師接觸。除非你提呈一份經過公證的正式報告……”

“明天,”朗西特保證,“先讓我睡一覺。我的骨頭快散架了。”手下精英全沒了,他心想,特別是喬·奇普。公司沒了精兵強將,就算搭上幾個月甚至幾年,都不可能恢復到從前。上帝,他想,上哪兒去找這麽些人代替失去的部下?上哪兒去找像喬這樣優秀的測試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