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9頁)

我倒不在乎。一旦我有了現金,就立刻忙碌起來。第一個星期二,1970 年 5 月 5 日,珍妮開車載著我四處轉了轉,我便在舊商業區租了個小閣樓。我在屋子裏裝備了一台繪圖桌,一個工作台,一個行軍床,以及他媽的其它一些小玩藝兒。屋裏早就通好了水、電、煤氣,還有一個動不動就會塞住的廁所馬桶。我不想再配備什麽別的家具了,我必須省下每一角錢。

用圓規加丁字尺的老辦法繪圖實在是無聊透頂兼浪費時間,我連一分鐘多余的時間也沒有,於是在重新建制靈活富蘭克之前先行制造出了繪圖丹。只在此時此刻,靈活富蘭克才變成了多才多藝的佩特,一個全方位的自動化機械,巧妙的連接使他可以完成一個人所能完成的絕大多數工作,只要他的托森管裏存儲了適當的操作規範。我知道多才多藝的佩特不會就停留在這一步上,他的子孫後代會逐步發展成為一大群擁有特殊技藝的專才機械,但我希望盡可能地讓專利權利要求書所涉及的範圍越廣越好。

工作模型不需要專利,僅僅完成工藝設計圖和說明書就夠了。

我沒多少時間到處跑,這正好。有一回我出去買一台伺服發動機,結果撞上了一個我在加利福尼亞認識的熟人。他沖我打招呼,而我想也沒想就應了他一句。“嘿!丹!丹尼·戴維斯!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兒撞上你,我以為你還在莫哈維。”

我跟他握了手握道:“只是一次短暫的商務之旅。過幾天就要回去了。”

“我今天下午回去。我會給邁爾斯打電話的,告訴他我見到你了。”

我看上去一副很擔心的樣子,事實上也正是如此。“別,請別這麽做。”

“為什麽不?你和邁爾斯不還是好搭档,一塊兒合夥在做商業大亨嗎?”

“那個……瞧,莫特,邁爾斯不知道我在這兒。我現在應該身在阿爾伯誇克替公司出差,但我開小差飛到這兒來了,完完全全是個人私事。明白了嗎?這跟公司沒關系,而我不想跟邁爾斯商量這種事。”

他看上去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道:“女人惹出的麻煩?”

“那個……是的。”

“她結婚了嗎?”

“你可以這麽說。

他捅了一下我的肋部,然後沖我使了個眼色道:“我領會得到。老邁爾斯簡直就像個清教徒,是不是?OK,我會掩護你的,說不定哪一天還需要你替我做掩護呢。她人怎麽樣?”

掩護?我寧願用個罩子把你給罩起來,我在心裏念著,你這沒用的家夥。莫特是那種無聊而喜歡四處閑逛的銷售人員,他花在誘惑女招待上的時間遠遠多過他照看顧客的時間——他所負責的產品和他這個人一樣卑劣,永遠也達不到同類產品的規格。

但我還是請他喝了一杯,沖他胡吹了一通關於那個我創造出的“已婚女人”的虛構情節,說得神乎其神,跟童話似的。接著我又聽他在那裏誇誇其談,講述著毫無疑問同樣神奇的愛情冒險故事。然後,我們握手告別。

還有一回,我企圖請特威徹博士喝上一杯,但失敗了。

那是在昌葩大街雜貨店裏,我就坐在他旁邊的餐桌上,然後我從鏡子裏看到了他的臉。我的第一個沖動就是想要爬到桌子底下藏起來。

然後我穩住自己,同時意識到,無論如何,面前的這個人生活在 1970 年,他是我最不需要擔心的家夥了。不會出什麽事的,因為什麽事都沒發生過……我是說“什麽都不會發生”。不——隨即我不再企圖玩什麽文字遊戲了,我意識到,如果時間旅行有任何可能變得普遍而流行,英語語法中就會不得不加上一種全新的時態來描述反身時態——而動詞的時態變化會使法語文學及古拉丁語的時態變化顯得簡單得多。

不管怎麽樣,無論是過去、未來還是別的什麽,特威徹現在對我而言絲毫不構成威脅。我大可以放輕松。

我從鏡子裏打量著他的臉,猜測著會不會我認錯人了,不過是長得相似罷了。然而,我沒搞錯。特威徹跟我不一樣,他並不是那種大眾臉。他是那種很苛刻、很自信、稍顯傲慢的人,長得十分英俊,簡直像是從宙斯的故鄉來的。我記憶中的那張臉是一片頹廢之色,但毫無疑問是他——我內心深處感到一陣局促不安,因為我想起了那位老人,而我竟那麽卑劣地對待他,那麽過分地故意氣他。我想,要如何彌補,如何賠償他呢?

特威徹從鏡中看到我一直盯著他瞧,便徑自轉過身來沖我說道:“有什麽不妥之處嗎?”

“沒什麽。哦……您就是特威徹博士吧,對不對?在大學裏?”

“丹佛大學,是的。我們以前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