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要是我能打輛出租車直接去河畔鎮的話,一定能省下不少時間,但問題在於我手頭沒有足夠的現金。我住在西好萊塢,而最近的 24 小時營業的銀行卻在市中心的市內交通傳輸帶主環線上。所以我首先搭傳輸帶去市中心的銀行提錢。一個我尚未充分欣賞到的、真正的科技進步,就是通用支票系統,由一套計算機控制系統作為全市的信息交流中心,而我支票簿上則有一個放射性條碼,只要我在受雇女郎公司的私人賬號上還有錢可轉,很快我手上就有現金了。

隨後我搭上了前往河畔鎮的高速傳輸帶,當我抵達聖殿的時候天剛蒙蒙亮。

沒人在,除了跟我說過話的那個夜班技術員和他老婆,一個夜班護士。恐怕我沒能留下什麽好印象:我的胡子一天沒刮,狂亂的眼神,也許嘴裏還殘留著啤酒的氣味,而且,我也沒能想出什麽合適的謊言來。

然而,拉瑞根太太,那個夜班護士,真是個有同情心的人,而且還樂於助人。她從文件夾中取出一張照片來,說道:“是你表妹嗎?戴維斯先生?”

是麗奇,毫無疑問,是麗奇!哦,這並不是那個當年我所熟識的麗奇,因為她已經不是個小姑娘了,而是一位成熟的青年女子,二十多歲的樣子,也許更大一些,成熟的發型,成熟而非常美麗的臉龐。她正微笑著。

可是,她的眼睛一點也沒變,而她的臉上依然掛著那種永遠不老的精靈氣質,使她看上去甜美得像個孩子。還是那同一張臉,雖然長大了,豐滿了,成熟而美麗,但我絕不會搞錯。

立體影像漸漸模糊,我的眼中滿是淚水。“是的,”我哽咽著說道,“是的,這就是麗奇。”

拉瑞根先生說道:“南茜,你不該給他看那個的。”

“啐,漢克,給他看看照片又有什麽害處?”

“你知道規矩的。”他轉向我,“先生,正如在電話裏我所告訴你的那樣,我們並不提供有關客戶的信息給外人。你等十點鐘管理辦公室開了再來吧。”

“或者,你可以在八點鐘的時候再來一趟。”他妻子補充道,“本斯汀先生那個時候應該在這兒了。”

“現在,南茜,你只要保持沉默就最好了。如果他想要得到任何客戶信息,該見的人是主任。本斯汀和我們一樣,與回答問題毫不相幹,另外,她甚至都不是本斯汀的病人。”

“漢克,你也太過大驚小怪了吧。你們男人總是因為規矩而規矩,因為規矩而喜歡規矩。要是他真急著見她,十點鐘以前都能趕到布若雷了。”她又轉向我,“你八點鐘再回來吧,那樣最好。我丈夫和我確實無論如何不能再告訴你什麽了。”

“這個布若雷是什麽意思?她是不是去了布若雷?”

要是她的丈夫不在那兒的話,我相信她是會多透露一些消息給我的。然而她猶豫了一下,見他毫無妥協的意思,便回答道:“你還是去見見本斯汀醫生吧。要是你還沒吃早餐,順著大街往前就有一個相當不錯的地方。”

所以我去了那個“相當不錯”的地方(在過去來講算是不錯了),吃了飯,借用了他們的洗手間,從洗手間的自動售貨機裏買了一管“去須凈”,又從另一個自動售貨機裏買了一件 T 恤衫,然後隨手扔掉了我一直穿在身上的那件。等我回去的時候,我受到了相當的尊敬,可見“人靠衣裝馬靠鞍”這話沒錯。

但拉瑞根一定在本斯汀醫生那兒講了不少關於我的壞話。他是位年輕人,正在實習期,他對我采取了非常強硬的態度。“戴維斯先生,你自稱也是個休眠者。那你肯定知道,專有那麽一些罪犯慣於對新復蘇的休眠者下手,利用他們易於輕信他人及缺乏定位的心理作案。大部分休眠者都被認為是頗有資產,相對於他們自己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而言,全都不諳世事。他們通常會感到孤獨,還有些提心吊膽的——對一個自信的男人而言,這倒是個完美的起點。”

“可我想知道的只是她到底去哪兒了?我是她的表哥。但我是在她之前接受休眠的,所以我不知道她也打算那麽做。”

“他們通常都會自稱是親戚。”他靠近我,死盯著我看,“我以前見過你嗎?”

“我對此深表懷疑,除非您曾經在市中心的傳輸帶上偶爾和我擦肩而過。”人們總以為以前見過我。我的臉屬於十二種標準臉之一,缺乏特色,正如滿滿一口袋花生中的一顆,如何區分。“醫生,您看這麽著行不行?您給叟戴拉聖殿的艾爾布賴特醫生打個電話以査證我的身份,好不好?”

他擺出一副審判者的樣子道:“你回來見過主任以後再說吧。他可能會打電話給叟戴拉聖殿……或者,也有可能打給警察局,隨他看怎麽合適怎麽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