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6頁)

“有這可能。那他主修的是什麽?”

“他不得不退學了,沒拿到學位,先生。但他非常仰慕您,他從來不會錯過任何機會四處跟人家炫耀說是您的學生。”

沒有母親會把稱贊她孩子漂亮的人當成是敵人的。特威徹博士讓我坐下來,沒過多久,他就同意讓我請他喝了杯酒。對一個曾經輝煌過的老船長而言,最大的弱點就是他的職業虛榮心。我用了四天的時間硬和他交上了朋友,而這期間,我在大學圖書館裏拼命査找一切有關他的信息,然後牢記在心,這樣我就了解到了他都寫過什麽論文,在哪裏發表的,他擁有什麽名頭,什麽榮譽學位,又出過什麽書,等等。我曾經嘗試過拜讀他後期的著作之一,但剛讀到第九頁就已經超出我的理解範圍了,盡管我的確是從中找到了一點點節奏。

我讓他以為我自己也是科學的追隨者之一,而現在我正在做調査,準備寫一本書:《被遺忘在贊歌外的天才們》。

“那是講什麽的?”

我有些躊躇地承認說,我認為在本書的開頭部分先對他的生活和事業做一個普通的說明會比較合適……倘若他願意放松一下,把他那出了名的避免在公開場合露面的習慣放一放的話。我可能必須要從他那裏收集許多資料,那是理所當然的了。

他認為這不過是為了討好他而使出的詭計罷了,而壓根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好事發生。可我對他指出,讓子孫後代了解事實真相是他的義務,於是他答應回去想一想再說。到了第二天,他就自以為我是要寫一本關於他的傳記了——可不是單單一章,而是一整本書。從那以後,他就講啊講啊講啊,講個沒完,而我呢,就不停地記筆記……真的記,我可不敢做假糊弄他,因為他有時會要求我復述呢。

然而,他從來都沒提及過時間旅行。

最後我說道:“博士,是不是真的啊?要不是因為某個曾經一度駐紮在此的陸軍上校,您早就一舉奪下諾貝爾獎了?”

於是,他開始持續不斷地咒罵了足足三分鐘,其文體居然華麗無比,真是服了他,罵人也這麽有章法。“是誰把他的事告訴你的?”他問道。

“呃,博士,當我調研準備寫國防部的時候——我跟您提起過的,不是嗎?”

“沒有。”

“那好吧,嗯,那個時候,我從一個年輕的博士生那裏聽來了整個故事,他當時正在另一個部門工作。他讀過報告,而他對我說,非常明顯,您本來可以成為現今物理學界最偉大的科學家……如果您能夠得到允許發表您的成果的話。”

“哼!這倒是真的。”

“但是,我搜集到的資料表明這屬於機密……根據這個上校的命令,哦,什麽,普拉什波頓。”

“斯拉什波旦姆。斯拉什波旦姆,先生。一個癡肥、愚昧、自負、狂熱的蠢才,無能到連扣在自己頭上的帽子也找不著。本來就是那麽回事。”

“這似乎是個很大的遺憾。”

“遺憾什麽,先生?遺憾斯拉什波旦姆是個蠢才?那是自然造化,不關我事。”

“遺憾的是,世人竟被剝奪了知曉這個故事的權利。我理解,他們不允許您把這事講出來。”

“誰告訴你的?我高興說什麽就說什麽!”

“我以為……先生,那是我在國防部的朋友告訴我的。”

“哼!”

這就是那天晚上我從他嘴裏套出來的全部。他花了一周的時間考慮,這才決定展示他的實驗室給我看。

整個建築物現在多半被其它科研小組所占用,但他卻從未放棄過他的時間實驗室,即使他現在用不著這個實驗室了。他轉而借助於它的保密等級,拒絕讓任何人碰它,連裏面的儀器設備也同樣不許人拆。當他讓我進去的時候,屋子裏的味道簡直就像好幾年沒被開啟過的地窖一樣。

他已經喝了夠多的酒了,不再罵罵咧咧,但他喝得也還不算太過分,腳下倒也還穩。這家夥的酒量真是大得可以。他給我講了一堂關於時間理論以及時間轉移(他並不稱之為“時間旅行”)的數學課,但他告誡我不要做筆記。其實,即使我做了筆記也幫不上什麽忙,因為他很快就開始了一段長篇大論,其開場白為:“因此,很明顯——”然後就由此引向了一些對他和上帝來說如此明顯而其他人誰也不明白的論題。

等他慢下來之後我說道:“我從我朋友那裏打聽到,您惟一一件還未能做到的就是校準系統參數,是嗎?您無法準確無誤地說出時間轉移的幅度有多少,是嗎?”

“什麽?胡扯!年輕人,要是你無法使之量化,那就不是科學了。”他瞎吹了一陣子,就像個燒開了的水壺一樣,嘰哩咕嚕地響個沒完,然後又接著說道,“瞧這兒,我演示給你看。”他背過身去,開始做調整。他的儀器所有看得到的部分就是被他稱做是“時空舞台”的東西——那不過是一個低矮的平台,圍在一個籠子裏——另外還有一塊控制面板,也許是用來控制蒸汽室或低壓艙的。我相當肯定,假若我能夠單獨留在這裏仔細研究一下這些設備的話,我是一定可以學會如何操控這些設備的。然而,他嚴厲地告訴我要離遠點兒。我可以看到一台八孔布朗記錄器,一些螺線管驅動開關非常繁忙地一開一合,另外還有其它一打我相當熟悉的元器件。不過,沒有電路圖這一切也就毫無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