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信使神通

當輻射沖擊波鋒席卷而過時,老紐芬蘭站的基礎系統仍在繼續運行。盡管人類已經離去,生命保障系統已經關閉——一片片藻池崩塌碎裂,肉眼可見的植物紛紛死去,就連蟑螂也被上千戈瑞的輻射脈沖烤熟——但這座重達數百萬噸的巨型輪狀體仍在寒冷的虛空中不斷地旋轉,等待人們在未知的某個時刻重返舊地。

在船塢對接中心的黑暗中,“星期三”呼出的氣息變成了縷縷白汽。從班輪伸向太空站的跳板隧道四周,鮑西婭的一名部下已經裝好了幾盞泛光燈,將一個個輪廓鮮明的影子投射到通向自旋耦合對接區的灰色地板上。隨著太空站的轉動,這些暗影也在緩慢地移動,每隔幾分鐘便會在地板和像教堂一般高闊的天花板之間變換一次位置。

“你們能快一點嗎?”鮑西婭對著電話說道,“我們這裏需要充足的照明。”

“請稍等,我們仍在尋找主斷路器的配電板。”賈米爾和另一名打手已經進入太空站,想找到備用電源。二人都戴著夜視目鏡和呼吸面罩,以防碰上毒氣陷阱。若想啟動太空站的主反應堆,是極為困難的,他們要苦幹好幾個星期,先徹底檢查一遍反應堆的所有線圈,然後一步步執行引導程序,費盡力氣才能促成聚變循環。但如果他們能找到一塊備用燃料電池,為船塢中心提供照明,就能從“羅曼諾夫號”上引下一根電纜,接到船塢中心的配電板上,這樣便可以為太空站的行政管理區提供電力、熱源和循環空氣。以前,老紐芬蘭站曾是數千名居民的棲身之地。只要有電,它肯定能繼續維持幾個星期或是幾個月,甚至無需再次啟動生命保障和空氣補給系統。

“你把那個存儲模塊藏在哪兒了?”弗朗茲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問“星期三”。

“星期三”皺起了眉頭。“在警署裏的某個地方——那可是好幾年以前的事情了,你該知道。”她盯著他。這個金發家夥身上有某種東西令人生疑。他顯得過分緊張。“要想去那兒,你們得先給電梯接上電源。”

“我們沒時間陪你玩。”他說著,瞟了赫斯特一眼,那女人正在接聽報告。“你甭想能騙得了她。”

“是嗎?”“星期三”擡起頭,望著頭頂上方的站軸吊車,那些骨架狀的龍門吊就像一叢被閃電劈倒的樹木,高懸在一片黑暗之中。“我從來都沒想過要騙她。”

鮑西婭點點頭,放下了通話器。“照明馬上就好。”她說道,聽上去甚感滿意。片刻之後,一聲響亮的哢嚓聲在船塢對接中心裏激起了回音。他們頭頂上的應急泛光燈亮了起來,朝地板上投下一片淡綠色的光影。“供熱和空氣循環系統在幾分鐘後應該就能開始運轉。”她朝另一名手下點點頭,是那個長著稻草色直發的女人。“瑪蒂爾德,開始讓乘客登上太空站。我希望所有乘客在十分鐘後全部撤離飛船。”

“你要疏散飛船?”“星期三”睜大眼睛看著她。

“對。有個飛行副官似乎不見了。我可不希望她想什麽蠢主意,趁我們都在太空站的時候把飛船開走。”鮑西婭微微一笑,“我得承認,如果她能躲過蜂窩雷達網的全面搜索,而且把等著她的那些警衛全都幹掉,那麽她還有一線希望。但我不覺得她能成功。”

“哦。”“星期三”泄了氣。她突然感到自己的控制環在輕輕振動,左眼視野中彈出一條通知:請查收新郵件,她竭盡全力掩飾住驚奇之感。(郵件?在這兒?)“你為什麽要殺死我們的大使?”她一時沖動,脫口問道。

“我嗎?”赫斯特揚起了眉毛,“你為什麽要跟那兩個地球來的間諜藏在一起?”

“間諜?”“星期三”困惑地搖搖頭,“他們只是想尋求幫助,當時他們發現你們劫持了飛船——”

鮑西婭像是被她逗樂了。“每個人都想尋求幫助。”她把通話器湊到嘴邊。“喂。我在跟誰通話——喬丹嗎?對,是我。那兩個地球外交官,還有那個愛他媽管閑事的新聞記者。我們要稍微繞一下路,前往太空站的管理區辦公室。抓住那兩個外交官,還有那個耍筆杆子的家夥。帶上一個助手,半小時後跟我們在太空站的管理區辦公室會合。派澤爾施和安德斯帶上密鑰去通信控制室,讓他們在那兒等我。我辦完其他事情就過去,明白嗎?好的,回頭見。”說罷,她定睛看著“星期三”。“很簡單。”她深吸一口氣,“我到這兒來,就為了清理一個糟糕透頂的爛攤子,是我那位前任留下的麻煩。如果我無法把殘局收拾幹凈,就會有很多人喪命,而最先死的人就是我剛提到的你的那些朋友,因為如果我未能成功地理順混亂局面,我就會死,很多我們的人都會死,而殺死你的朋友則是最好的辦法,以此來告訴你——也告訴他們——我有多麽生氣。我真的不想死,而且更不願殺死任何人——正因為如此,我才跟你說這些話,就是要確保你知道,這他媽的不是玩遊戲。”她湊到“星期三”跟前,板起了面孔。“你現在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