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工廠之戰

雪莉發現他又在樓下的黑暗中和法官待在一起。他坐在一個調查員身上,拿著手電筒,照亮法官拋光鐵銹的外殼。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來這兒的,但也沒有感覺到科薩科夫症狀發作的那種突兀。他記得那女孩的雙眼,在波比說是倫敦的那個房間裏。

“簡特利把伯爵和他的盒子接入了賽博空間操控台,”雪莉說,“你知道嗎?”

滑溜點點頭,還是擡頭看著法官:“波比說我們必須這麽做。”

“那麽現在是什麽情況?你們倆接入後發生了什麽?”

“簡特利和波比,他倆是一拍即合。瘋得一模一樣。我們接入後,來到高軌道上的某處,但波比不在那兒……然後跳到了墨西哥——應該是墨西哥。塔麗·伊珊是誰?”

“我小時候那會兒的擬感女王,就像今天的安琪·米切爾。”

“米切爾,她曾經是他馬子……”

“誰?”

“波比。他剛才在倫敦跟簡特利說這個。”

“倫敦?”

“對。我們從墨西哥又跳到了倫敦。”

“他說他是安琪·米切爾的男人?太扯了吧。”

“是啊,但他說他就是這麽搞到這個阿列夫機器的。”他向下轉動光束,照亮碾屍者鋼鐵骨架搭成的巨胃,“他和大富豪混在一起,聽說了這東西。它叫什麽‘靈魂容器’,擁有者按時間租給那些富豪。波比試用了一次,然後溜回去偷走了。帶到墨西哥城,把所有時間都花在裏面。但他們來追殺他了……”

“聽著像是你還能記住事情。”

“於是他從裏面出來。去了克利夫蘭,和非洲小子做交易,掏錢請非洲小子把他藏起來,在他接入機器的時間裏照顧他,因為他已經越來越接近了……”

“接近什麽?”

“不知道。什麽離奇的東西,聽著像是簡特利談論的終極形狀。”

“好吧。”她說,“要我說,照他的接入方式,搞不好會要了他的命。生命體征開始紊亂,他依靠點滴過得太久了,所以我才來找你。”

碾屍者的鋼牙巨胃在光束下閃爍寒光。“那是他的意願。再說了,他付錢給非洲小子,所以你為他做事。但小鳥今天說的那幫人,他們為洛杉磯的某些人做事,波比就是從這些人手上偷走了那機器……”

“有個問題。”

“什麽?”

“你建造的這些是什麽東西?非洲小子說你是個瘋子白人,用垃圾制造機器人。說夏天你帶著它們去鐵銹堆,上演驚天廝殺——”

“它們不是機器人,”他打斷道,晃動光束照亮女巫的蜘蛛細腿和鐮刀手臂,“其實是用無線電控制的。”

“你建造它們就是為了毀壞它們?”

“不。但我必須測試它們,看我造得對不對……”他熄滅手電筒。

“瘋子白人。”她說,“這兒有姑娘嗎?”

“沒有。”

“去沖個澡,刮刮胡子……”她忽然貼得很近,呼吸打在他臉上。

“裏面的人聽清楚了——”

“他媽的搞什麽——”

“好話不說二遍。”

滑溜擡手捂住雪莉的嘴。

“我們要你們的客人和他的所有裝備。重復一遍,所有裝備。”人工放大的聲音在工廠的鋼鐵空洞中鏗鏘回蕩,“現在請把他交給我們,非常簡單,要麽我們沖進來殺個片甲不留。對我們來說同樣非常簡單。給你們五分鐘考慮一下。”

雪莉咬了一口他的手:“媽的,我得呼吸。”

他轉身跑過黑洞洞的工廠,聽見她呼喚他的名字。

工廠南門上孤零零地掛著一個一百瓦的燈泡,兩扇變形的生銹鐵門敞開著。肯定是小鳥忘了關上。滑溜蹲在只剩窗框的窗口,在燈光暗淡的邊緣處勉強辨認出氣墊車的輪廓。一個男人拿著高音喇叭,從黑暗中昂首闊步走出來,帶著經過精心算計的懶散感,存心要你知道這兒他說了算。他穿隔熱連體偽裝服,尼龍兜帽包緊頭部和目鏡。他拿起高音喇叭。“三分鐘。”看著這家夥,滑溜想起了他因為偷車第二次入獄時的看守。

簡特利應該在樓上看著這一幕,工廠大門以上的高處,墻壁上用黏合劑垂直固定了一窄條有機玻璃。

黑暗中,滑溜的右手邊,有什麽東西“哢嗒”響了一聲。他扭頭張望,借著微光恰好看見小鳥出現在另一個窗口,順著墻壁離他大概有七八米,小鳥端起點二二步槍,光禿禿的合金消音器上寒光一閃。“小鳥!別——”小鳥的面頰上多了一只猩紅色的螢火蟲,那是從孤狗原射來的激光瞄準光束。槍聲穿透窗口,在四壁之間回蕩,小鳥被掀翻摔進工廠。再一瞬間,只剩下消音器滾過水泥地面的聲音。

“去他媽的,”高音喇叭裏的聲音喜滋滋地說,“給過你們機會了。”滑溜趴在窗框上看了一眼,見到那男人跑向氣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