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鬼魂與虛無(第3/5頁)

“自己來點祭品吧,”那聲音說,“底下是半升綠牌伏特加。巫毒標記是面粉。你運氣不好。有錢人用可卡因畫標記。”

“天哪,”莎莉說,聲音裏有著怪異的冷漠,她蹲下去,“真是難以置信。”久美子看著她撿起扁瓶,聞了聞裏面的液體。

“喝吧。好東西來著。他媽的最好是。誰他媽敢少給先知的東西,除非他們真的不知好歹。”

“老芬啊,”莎莉說,端起扁瓶喝了一口,用手背擦擦嘴,“你肯定是瘋了……”

“我可沒那麽好的運氣。照這個配置,我得拼了老命才能有點小幻覺,發瘋就免談了。”

久美子走近兩步,在莎莉旁邊蹲下。

“這是個概念體,模仿人格?”莎莉放下伏特加酒瓶,用白色指甲的尖端攪動潮濕的面粉。

“當然。你以前也見過。真實時間的記憶,要是我願意,接入賽博空間,要是我願意。搞這個先知把戲,免得我脫手,明白嗎?”怪物發出奇異的聲音——大笑。“有感情問題?有個壞女人不理解你?”仿佛大笑的怪聲音再次響起,猶如塑料的排炮。“說實話我更擅長商業建議。獻上好貨的是附近的小子。給我的神秘傳說添磚加瓦。每隔一段時間我就會碰上個把不信邪的,傻逼覺得他看見啥就能拿走啥。”狹縫裏閃過猩紅色的發際線,久美子右邊某處有個瓶子爆炸。持續不斷的大笑。“茉莉啊,你倒是為什麽來這兒?你,還有,”粉色亮光再次照過久美子的面龐,“谷中的女兒……”

“迷光宮。”莎莉說。

“好久以前了啊,茉莉……”

“她在追殺我,老芬。十四年了,發瘋的賤人咬著我屁股不放……”

“也許因為她沒別的事情可做。你知道富人是啥樣子……”

“你知道凱斯在哪兒,對不對,老芬?也許她也在追殺他……”

“凱斯洗手上岸了。你走了以後,他幹了幾票大的,然後一咬牙抽身而去。你要是也這麽做,這會兒就不會在一條巷子裏凍得屁股都快掉下來了,對吧?按上次聽說的,他有了四個孩子……”

望著能催眠人的粉色亮光左右掃動,久美子大致猜到了莎莉在和什麽說話。她父親的書房裏也有類似的物體,一共有四個,黑色塗漆的立方體,在松木矮架上一字排開。每個立方體上懸著一幅黑白肖像照。照片裏的男人都穿黑西裝打黑領帶,神情嚴肅,衣領上別著父親偶爾佩戴的金屬小紋章。盡管母親說那些立方體裏藏著鬼魂,屬於他父親的邪惡祖先,但久美子覺得他們並不怎麽嚇人,反而很有意思。立方體裏要是有鬼魂,那麽鬼魂肯定很小,因為立方體的尺寸頂多能放下一個孩童的腦袋。

父親有時候在立方體前冥想,他跪在榻榻米上,顯露出十二萬分的尊重態度。她見過父親許多次擺出那個姿勢,但直到十歲才第一次聽見父親對立方體說話。其中一個立方體作出回答。她聽不懂問題,也不理解答案,但鬼魂回答時的平靜語氣讓蹲在紙門後的她動彈不得。父親發現她藏在那裏,不禁哈哈大笑;他沒有斥責女兒,而是解釋說立方體存儲著以前的管理者、組織首領的人格。“他們的靈魂嗎?”久美子問。“不。”父親回答,微笑著說兩者的區別很微妙。“他們沒有意識。如果有人提問,他們就會回答,大致算是對這個話題的回應。假如他們是鬼魂,那麽全息投影也是鬼魂了。”

聽過莎莉在伯爵宮的爐端燒小店講述極道組織的歷史和權力架構,久美子猜測照片上的每一個男人,那些人格裝置復制的對象,都曾經是一位親分。

她認為眼前這個鐵板壁龕也裝著類似的東西,或許比較復雜,就像科林相當於父親的秘書在她去新宿購物時攜帶的米其林指南。老芬——莎莉這麽稱呼它,顯然這位老芬曾經是她的朋友或關系人。

但是,當小巷空無一人時,它是否還有知覺呢?它的激光視覺會在午夜掃視默然降下的大雪嗎?

“歐洲。”莎莉開口道,“我和凱斯分開後,我走遍了整個歐洲。我們上路的時候有很多錢,至少看起來很多。泰瑟爾-阿什普爾的人工智能通過一家瑞士銀行支付錢款。它抹除了我們曾經登上重力井的所有痕跡——真的是所有,你要是去查我們搭日航穿梭機使用的那兩個名字,會發現什麽也查不到。我們回到東京後,凱斯查過一次,翻遍了各種各樣的數據;就好像那些事情根本沒發生過。我不清楚它怎麽可能做到這一點,哪怕是人工智能也未免太厲害了,不過話也說回來,沒有誰真的理解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只知道凱斯駕著中國破冰器鉆透了他們的核心冰層。”

“後來它有沒有嘗試聯絡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