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下樓走走(第3/4頁)

“盡量別眨眼,蒙娜。”光束轉個方向,射進右眼,“是什麽,蒙娜?用了多少?”

“神藥。”她眨眼避開光束。

傑拉德用冰涼的手指抓住她的下巴,擺正她的頭部。“多少?”

“一粒結晶……”

光束熄滅。他光滑的面部湊得非常近,護目鏡上滿是鏡片、插槽和碟形的黑色小金屬網。“無法判斷純度。”他說。

“非常純。”她咯咯笑道。

他松開蒙娜的下巴,微微一笑。“應該不是問題。”他說,“請張開嘴好嗎?”

“嘴?”

“我想看看你的牙齒。”

她望向普萊爾。

“你運氣不錯,看。”傑拉德對普萊爾說,用光束照亮她的口腔,“保護得還不錯,排列也接近目標。牙冠,修補。”

“我們就知道你靠得住,傑拉德。”

傑拉德摘下護目鏡,望向普萊爾。他走回黑色箱子前,把護目鏡放回去。“眼睛也運氣不錯,非常接近。只需要改變顏色。”他從箱子裏取出一個鋁箔小袋撕開,把淺色外科手術手套戴在右手上。“取掉毛巾,蒙娜。放松,別擔心。”

她看看普萊爾,又看看傑拉德。“要看我的證明嗎,血檢之類的?”

“不用,”傑拉德說,“不需要。”

她望向窗外,希望能見到那頭大角羊,但它已經消失,天空顯得愈加暗了。

她打開毛巾,松手讓它落在地上,然後躺在米色床墊上。

這和她平時收錢做的事情沒多少區別,時間上甚至沒那麽久。

她坐在衛生間裏,打開的化妝包放在大腿上,開始碾磨又一顆神藥,她認為自己有權生氣。

首先是艾迪不招呼一聲就跑掉,然後普萊爾帶著那個惡心的醫生出現,最後說她的艾迪在另一個房間睡覺。當初在佛羅裏達,她挺願意避開艾迪一個人待一會兒,但來到這兒就是另外一碼事了。她不想一個人消磨時間,又不敢問普萊爾要房間鑰匙。他肯定有鑰匙,所以隨時可以帶著下三濫朋友進門。這到底是一筆什麽交易?

還有塑料雨衣,也讓她氣不打一處來。他媽的一次性塑料雨衣。

她在尼龍墊板之間篩松藥粉,小心翼翼裝進噴罐,吐出一口長氣,把吸嘴放在嘴唇上,一按到底。黃色粉末頓時裹住了咽喉薄膜,有一部分說不定直接吹進了肺部。聽說這樣有損健康。

走進衛生間嗑藥的時候,她並沒有任何計劃,但隨著後脖頸開始刺癢,她不由想到旅館四周的街道,她在進旅館的路上看了幾眼——有俱樂部、酒吧和櫥窗裏陳列著衣服的商店。音樂。這會兒聽聽音樂倒是不錯,還有人群。你可以消失在人群裏,忘記自我,只是悄然存在。門沒有鎖,她知道,因為她已經試過了。但門在她出去後就會關上,而她沒有鑰匙。不過,既然她住在這兒,普萊爾肯定在前台登記過她。她考慮要不要下樓,問前台的女人要鑰匙,但這個念頭讓她不安。她熟悉櫃台後的西裝客,知道他們會怎麽打量你。不,她決定,最好還是留在房間裏,享受安琪新的擬感節目。

十分鐘後,她從邊門離開大堂,神藥在腦海裏歌唱。

外面下著蒙蒙細雨,也可能是拱頂的冷凝水。她穿著白色雨衣去大堂,心想普萊爾肯定比她熟悉情況,這會兒她很高興自己穿了雨衣。她從塞滿的垃圾箱裏抓了一疊傳真件,舉在頭上免得淋濕頭發。感覺不像剛到的時候那麽冷了,這也是一樁好事。她的新衣服恐怕都算不上暖和。

上下打量這條大街,考慮究竟朝哪個方向走,她看見至少五六個幾乎完全相同的旅館門面、排隊等客人的人力出租車、在雨水中閃著亮光的一排小商店。還有人,許許多多人,就像克利夫蘭市中心,但所有人的打扮都那麽帥氣,走路像是飄在半空中,一個個趕著要去什麽地方。隨波逐流吧——她心想,神藥來了個二次助推,載著她跳進美麗男女的河流,她甚至不需要思考。新鞋踩著地面哢嗒作響,她舉著傳真遮住頭頂,直到她注意到——運氣越來越好——雨已經停了。

人群帶著她經過商店,她很願意過去看看櫥窗,但人群的流動令人愉快,再說其他人都沒有停下腳步,她也就滿足於匆匆經過時的驚鴻一瞥了。衣服就像擬感節目裏的衣服,但有一些款式她從來沒有見到過。

我應該活在這裏——她心想——我從一開始就應該活在這裏,而不是鲇魚養殖場,不是克利夫蘭,不是佛羅裏達。這是個地方,一個真正的地方,人們願意親自來的地方,你不需要通過擬感來的地方。重點在於,她在擬感裏沒見過這種地方,沒見過普通人的生活。對安琪這種明星,普通人的生活不是她的生活。安琪應該和其他擬感明星住在古堡裏,而不是在這裏。但是天哪,這裏多麽美麗,夜晚多麽燦爛,人群在四面八方湧動,經過各種各樣的好東西,你只要運氣夠好就能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