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惶悚平原(第2/3頁)

月亮升起,懶洋洋地掛在地平線上。我好像看到什麽物體穿了過去,是劫將,還是荒原的生物?

地堡的洞口傳來了一片聒噪。我嘆了口氣。這可不是我現在想看到的——地精和獨眼。有那麽一會兒,我真希望他們沒有回來。“別嚷嚷了,我可不想聽你們胡扯。”

地精疾步溜到珊瑚礁外,滿臉壞笑看著我,向我挑釁。他看起來已經休息好了,氣色恢復得不錯。獨眼說道:“碎嘴喲,心情很差咧?”

“可不是麽。你們到這兒幹嘛?”

“透透氣唄。”他扭回頭,望向懸崖。他在擔心老艾。

“他不會有事的。”我說道。

“我知道,”獨眼說,“我撒了謊。寶貝兒原本是派我們去的。她感覺免疫結界的西側邊界有異狀。”

“哦?”

“我不知道那是什麽,碎嘴。”他突然語帶防備,透著一絲痛苦。如果不是寶貝兒,他本來可以知道的。他這種處境我感同身受,就如同我失去了自己的醫藥箱。他沒法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

“你打算怎麽幹?”

“生火。”

“啥?”

火焰熊熊燃燒。獨眼也是雄心勃勃,收集了足夠半個團使用的柴火。火光驅逐黑夜,溪流五十碼外的景色都讓我盡收眼底。最後一株樹精早已離去,可能是嗅到了獨眼。

獨眼和地精拖來了一棵普通的枯木。我們通常不去招惹樹精,除了那些被自己的根絆倒的蠢貨。但這種事情很少見,畢竟它們很少活動。

他倆在為誰偷了懶而喋喋不休。然後,兩人放下了枯木。只聽地精一聲“消失”,刹那之間,竟雙雙不見。我大惑不解,四顧黑暗,卻什麽都沒有發現。

我萌生睡意。為了找點事情做,便開始劈柴。我覺察到些許古怪。

我停下來。不知從何時開始,巨石開始在周圍聚攏。一共十四個,圍繞在火光周圍,身影幽長。“怎麽啦?”我問道,略微緊張。

“荒原上有陌生人。”

連腔調都一模一樣。我背對著篝火坐下,把柴火往後扔了進去。火燒得更旺了。又多出來十個。我說道:“就不能說點兒新鮮的嗎?”

“有人來了。”

這話倒新鮮,而且,語氣中竟帶著些我之前沒注意過的情緒。一下,兩下,我感覺我看到了個什麽東西在移動,但無法確認。火光很容易讓人目生迷惑。我加了更多柴火。

的確有東西在活動。就在溪水那邊。有個人影慢悠悠地朝我這邊走了過來。我裝作百無聊賴、不以為意的樣子。他靠得更近了。在他右肩上,背著個馬鞍,左手拎著個毯子,右手則提著一個長木箱。箱子被精心打磨過,在火光下閃閃發亮,大概七英尺長、四寸高。我很好奇裏面裝了什麽。

蹚過溪水時,我發現有只狗跟著他。雜種狗,又臟又醜,全身汙白,僅一只眼上及兩肋部位有若幹黑斑。前爪受傷離地,一路跛行。火光照見它的雙眼,透著亮紅如血的色澤。

這人身高超過六英尺,三十來歲。看起來筋疲力盡,動作卻依舊優雅。他肌肉發達。破損的襯衫無法遮住前胸和雙臂上的傷疤。臉上面無表情。靠近火堆時,與我四目相對,眸中既無善意,也無惡意。

我有幾分驚懼。看起來,他是條硬漢,不好惹,但也並不足以獨自面對荒原。

現在要拖延時間。奧托馬上就要來換班了。篝火會引起他的警覺,然後他會看到這個陌生人,再偷偷潛回地堡,叫幫手過來。

“你好。”

他停下腳步,看了看他的雜種狗。狗不緊不慢地靠近,鼻子不停嗅探,一邊檢查四周。它在幾英尺開外停了下來,好像濕身沾水了一樣,抖了抖身子,又匍匐在地。

陌生人也停在了那裏。

“來這兒歇會兒吧。”我發出邀請。

他卸下馬鞍,放下箱子,席地而坐,只是動作僵硬,腿盤不起來。

“馬丟了?”

他點了點頭,“腿也摔斷了。在西邊五六英裏的地方。迷路了。”

荒原上是有路的。有些路是安全的。不過安全也只是暫時的,因為這兒的本地生靈有自己一套規矩。只有身陷絕望或者傻到無藥可救的人才會獨自擅闖。眼前這人可不像傻瓜。

狗發出哧哧的聲音。那人撓了撓狗的耳朵。

“你要去哪兒?”

“要塞。”

那是地堡的別名,傳說中的名字,用於宣傳,為遠方部隊打氣。

“你叫什麽名字?”

“攝蹤。這是獵狗——蟾蜍殺手。”

“很高興認識你們,攝蹤,還有蛤蟆殺手。”

狗低吼了一聲。攝蹤說道:“你得把名字叫全了,獵狗——蟾蜍殺手。”

他塊頭大,面相冷酷而堅韌,因此我盡量裝出一副誠實坦率的樣子問道:“要塞算個什麽地界兒?沒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