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封信

碎嘴:

波曼茲的目光穿過經緯儀,凝滯在帝王陵的一角。他退了幾步,觀察著角度,翻了翻簡略的野外地圖。這是他發現泰勒奎爾戰斧的地方。“奧克萊斯的描述能再清楚些就好了。這裏應該是他們方陣的側翼。方陣的中軸線應該相互平行。化身和其他騎士應該在那邊。真是意想不到!”

那頭的地勢略微隆起。這樣很好。地下水不會對遺跡造成多少傷害。但植被過於繁茂了,矮櫟樹叢、野玫瑰、毒藤遍布,特別是毒藤。波曼茲厭惡這種毒草。一考慮要如何清理,他就感到渾身癢。

“波曼茲。”

“嗯?”他邊轉過身,邊揚起了手裏的耙子。

“喔!別緊張,老波。”

“你幹嘛呢?偷偷摸摸的。一點兒都不好玩兒,貝桑。當心我一耙子下去,叫你再也傻笑不出來。”

“哈哈,天兒真不錯,不是麽?”貝桑是個瘦老頭,年紀與波曼茲相仿。他佝著肩,頭向前探出,好似條尋蹤的獵犬,手背遍布淡藍色的靜脈,皮膚上滿是老年斑。

“你想幹嘛?藏在樹叢裏好嚇唬我?”

“樹叢?哪有什麽樹叢?莫不是你心裏有鬼,老波?”

“貝桑,從天地分家以後,你就一直在找我的茬,設計害我。你怎麽就是不肯放棄?先是茉莉煩我,再來是托卡的訂單,害我不得不出來挖點新貨,現在還得對付你?滾。沒心情跟你胡攪蠻纏。”

貝桑咧嘴一笑,露出一嘴爛牙。“老波,我是沒抓到過你,但你真是無辜的麽?你的運氣可不會一直好下去。”

“我要是有問題,那你就是個蠢到家的白癡,四十多年了,居然都沒抓到過我的把柄。真見鬼,老兄,幹嗎非得讓咱倆都活得不自在?”

貝桑笑道:“沒幾天啰,馬上我就不會再來煩你了。上頭調我去管牧場了。”

波曼茲倚著耙子,打量著貝桑。貝桑苦著臉笑了笑。

“真的?我很抱歉……”

“希望如此吧。沒準兒我的繼任者足夠聰明,能逮你個正著。”

“得了吧。你想知道我在幹嘛?我在找泰勒奎爾騎士的墳墓。托卡想要點兒好貨。這也是我的極限了。我可沒精力逾越雷池半步,好讓你有借口吊死我。把那地靈尺遞給我。”

貝桑遞給了他。“打著盜墓的旗號?是托卡的想法吧?”

波曼茲脊背一涼。這可不像是隨口一問。“又來這套?我們都認識這麽久了,有必要這麽套我的話麽?”

“老波,我可是樂在其中喲。”貝桑跟著波曼茲走到小土坡旁,“而且,不能再拖下去了,得趕緊把你的問題解決掉。現在缺人手,還缺錢。”

“就不能一邊涼快去麽?你站在我要挖的地兒了。毒藤。”

“噢,當心毒藤喲,老波。”貝桑竊笑不已。每年夏天,波曼茲都會對這些植物怨聲連連。“那托卡……”

“我不跟違法的人打交道。這一直是我的底線。沒人會來煩擾我。”

“有點可疑。”

波曼茲的地靈尺顫了顫,“我會掉下去的。我們踩在正中央了。”

“真的?”

“看這地勢,起伏太大。肯定埋了一個大坑。”

“托卡……”

“他到底哪裏招你惹你了?想吊死他就請便。不過最好在我找到下一個買家之前留他一命。”

“我沒想吊死誰。只是想提醒你。木槳城有傳言,說他是個召亡師。”

波曼茲扔掉地靈尺,倒抽了一口涼氣。“真的?召亡師?”

貝桑仔細地打量著他,“只是謠傳,類似的還有很多。以為你會想知道。在這鬼地方,我們倆真像是慘遭禁足的難兄難弟。”

波曼茲點頭認同,“嗯。說實話,他一點兒形跡都沒露出來。嚯,這裏的東西還不少,我一個人可拿不動。”回去必須好好研究研究這塊遺跡。“千萬別跟其他人講,尤其是那個小賊門福……”

貝桑又笑了笑,只不過有些陰沉。

“看來你很喜歡這份工作,是吧?尤其喜歡招惹那些不敢反抗的人?”

“老波,小心點兒。我是有權力抓你回去審問的。”貝桑轉身走了。

波曼茲冷笑著目送他離去。貝桑當然會喜歡他的工作。他可以無法無天,對任何人做任何事。沒人追究他的責任。

帝王和他的走狗飲恨失敗以後,白玫瑰用當時最厲害的魔法將他們封印在墳墓中。之後,白玫瑰下令建立一支部隊——永恒守衛——來保衛這片區域。這支部隊不須服從任何人,他們的主要任務是想盡一切辦法,確保墳墓下的不死人永不見天日。白玫瑰太了解人類的本性了,她知道總會有形形色色的人,為了一己私利,不惜利用或者效忠帝王,總會有崇拜邪惡的人甘願為他們的神明脫去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