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夫人(第3/23頁)

難以逼視的藍色火光在空中閃亮,進而落向峽谷。接著是第二支、第三支。火球排成整齊的隊列,與其說是墜落,倒更像是滑翔。

“咱們等著吧。”地精尖聲說道,隨即往高高草叢裏一躺。

“但願朋友們先到。”附近的叛軍肯定會對信號彈進行調查,但我們必須召喚援助,光靠這支小隊不可能悄悄摸過叛軍警戒線。

“趴下!”副團長喝道,這裏的草地足以掩藏匍匐的人影,“三班,放哨。”

有幾個人發起了牢騷,抱怨說應該輪到另一個班了。但他們發完這段例行公事的牢騷後,便進入警戒位置。所有人都很樂觀。我們不是已經把山谷裏那些蠢蛋甩掉了嗎?還有什麽能阻止我們?

我枕在背包上,看著漫天積雲莊嚴肅穆地緩緩飄過。這是個清新怡人的好天氣,幾乎像是春季。

我的目光落在高塔上,心裏不禁一沉。戰鬥即將打響。飛羽和陌路被俘,很可能刺激叛軍采取行動。他倆肯定會泄露機密。只要夫人親自問話,誰也別想避而不答,或是憑空扯謊。

我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連忙扭頭看去,結果跟一條蛇四目相對。它有張人臉。我正要叫喊,卻認出了那個愚蠢的笑容。

獨眼。正是他那張醜臉的縮小版,只不過多了只眼睛,少了頂軟趴趴的帽子。小蛇暗自竊笑,擠了擠眼,從我胸口爬過。

“又來了。”我嘟囔一句,坐起身來準備看戲。

草叢中突然一陣撲騰。片刻之後,地精冒出頭來,臉上掛著好似交了狗屎運的笑容。草叢沙沙作響。兔子大小的動物從我身邊跑過,血淋淋的尖牙中叼著一塊塊蛇身。看來是地精自制的貓鼬。

地精又提前料到了獨眼的把戲。

獨眼發一聲喊,跳起來破口大罵。他的帽子打著轉,黑煙從鼻孔噴出,喊叫時嘴裏直冒火。

地精那副歡呼雀躍的樣子,就像食人族面對一頓上好的人肉。他用食指畫出圓圈,淡橙色光環在空中閃爍。他把這些東西扔向獨眼,套在小個子身上。地精像頭海豹似地叫喚兩聲,套圈開始收緊。

獨眼連聲怪叫,化解了這些光環。他雙手做出投擲動作,褐色的球體飛向地精。它們在空中爆炸,放出幾團蝴蝶,朝地精雙眼撲去。地精做了個後空翻,在草叢間慌忙逃竄,猶如躲避貓頭鷹的小老鼠;同時還沒忘了施展出反制法術。

空中生出花朵,每朵花都長著嘴,每張嘴都生有海象似的長牙。這些花朵用獠牙紮穿蝴蝶翅膀,滿意地大嚼蝶身。地精笑得滿地打滾。

獨眼連聲咒罵,一塊蔚藍色橫幅從他嘴裏噴出,銀色文字彰顯出他對地精的看法。

“別鬧了!”副團長終於暴喝一聲,“現在用不著你們把敵人招來。”

“太晚了,副團長,”有個人說,“看那下面。”

不少士兵正朝這邊靠近。一身紅裝的士兵,號衣上還畫著白玫瑰。我們連忙趴進草裏,好似一群進洞的土撥鼠。

山坡上怨聲載道,大都是威脅獨眼,要他小心上刀山下油鍋的下場。還有一小部分把地精也扯了進來,誰讓他參與這場害我們暴露行藏的煙火表演。

一時間號角齊鳴。叛軍拉開陣勢,準備對這座山丘發動攻擊。

破空之聲突然響起。一道黑影從山頂掠過,帶起的風勢刮倒了沿途草叢。“劫將。”我低聲道,隨即探出頭去,看到一張飛毯側滑著拐入山谷。“搜魂?”我不敢確定。這種距離根本看不清是誰。

飛毯沖入密集箭雨。黃綠色霧氣罩在毯子上,留下一道尾波,一度讓我想起掛在天上的彗星。黃綠霧氣漸漸散開,形成根根絲線。其中有幾根借著輕風飄向我們這邊。

我擡頭望去。彗星還掛在地平線上,像天神的彎刀。它已經出現了很長時間,我們幾乎不再留意。不知道叛軍是否同樣熟視無睹。對他們來說,彗星是個天大的吉兆,預示著即將到來的戰役必定勝利。

慘叫聲從下方傳來。飛毯沿著叛軍陣線掠過,在弓箭射程之外順風滑翔。黃綠色細線完全散開,幾乎肉眼難辨。慘叫聲來自被細線碰到的叛軍,霧絲沾身的地方出現了駭人的綠色傷口。

有幾條線似乎打定主意朝我們飄來。

副團長眼見不妙,“離開這裏,夥計們。以防萬一。”他擡手迎風指去。有根霧絲很可能斜飛過來,碰到我們。

我們匆匆忙忙跑了三百來米。那根線在空中徐徐蠕動,扭擺著朝這邊飄來。它在追我們!那劫將凝神觀望,不再理會叛軍。

“狗雜種要殺咱們!”我喊道。恐懼把我的雙腿變成了果凍。這個劫將為什麽要讓我們變成一場意外的犧牲品?

如果那是搜魂……但搜魂是我們的老板,我們的保護人。傭兵團都帶著他的徽章。他不會……